因為伺候的宮人已一個一個接連下了詔獄。這偌大的明霞宮,隻剩姝妃洛朝露一人了。


    沉沉的腳步聲逼近。


    最裏頭的帳幔中,洛朝露隔著老遠聽到內侍的通傳,翻了一個身,麵朝裏側臥,背對著走近的君王。


    「臣妾多日未有梳洗,不敢麵見天顏。」聲音柔弱,卻冷淡堅定。


    是她不想見他的託詞罷了。


    李曜止步,立在帳幔外。


    這是自一月前,他頒下密詔將她幽禁後,第一迴 來明霞宮看她。


    他望著重重綃紗裏那道纖瘦的身影,滿頭烏黑的青絲未戴珠翠,未著髮髻,順著雪白的玲瓏曲線漫開來,蜿蜒迤邐。


    美麗卻脆弱,像是在他掌中可徒手擰碎的琉璃。


    她的宮殿他賜名為「明霞」,自是因為記憶中明艷熱烈的少女,燦若明霞。如今這團明霞,似是燒盡了,隻有一縷餘燼還殘存在榻上,不肯見他。


    李曜負在背後的手指握了握,開口道:


    「大梁苦戰北匈,前日於輪台大捷,朕心甚慰。北匈主力潰逃,隻能遷往天山西北,避戰不出。」


    「祁連山以北,焉支山以西,我大梁精銳已在北匈王庭門口屯兵十餘萬。朕,已不需要再忍了。」


    大梁人永不會忘記,昔年北匈單於趁太祖皇帝崩逝,不僅驅兵屢犯邊境,還特地手書寄信調戲大梁新寡的皇太後,其手書言約:


    「吾鰥,汝寡,各自孤僨獨居,兩主不樂,願以所有,易其所無。」


    大意為,看大梁太後新寡,他亦獨居已久,不如一道快活。其言辭輕浮,大為不敬,入主中原之心昭然,想藉此尋釁刺激大梁出兵。


    大梁朝野震怒,無不視之為莫大恥辱。


    然,當初大梁初立,休養生息,國本維艱,並無兵力與北匈撕破臉抗衡,隻得忍氣吞聲,歲歲向之納貢。


    少年李曜立誓要在有生之年蕩平北匈,將那單於押入長安為囚,一血前恥。


    此時此刻,已成一代帝王的李曜道:


    「我本欲命鄒雲領兵窮追,將北匈右賢王所領的殘部一舉殲滅。」


    帳內側臥的香軀似是顫了一顫,玉臂輕垂,緩緩支了支身子。李曜看在眼裏,上前一步,坐在了榻沿,看到幾綹烏髮發下蒼白的側臉,眼睫抖動。


    他繼續道:


    「但,右賢王似是得知我方軍情,徹夜攜大軍奔逃。鄒雲最後隻捉迴了幾個副將。此事有疑,恐有奸細……」


    洛朝露倏然從榻上直起身子。她未施粉黛,形容慘澹,唯有一雙眼依舊明麗灼人。


    可往日麵見君王時風情萬種的雙眸,今夜卻泛著無邊的冷意。她毫不迴避他試探的目光,道:


    「陛下是在懷疑,是臣妾和右賢王報的信麽?」


    「北匈右賢王是朕愛妃的三哥,朕不得不防。」李曜手指蜷起,猛扣在榻上,麵無表情地與她對視,道,「你身為大梁宮妃,與北匈掌兵的右賢王經年兄妹情深意篤。你可知每日有多少朝臣言官上諫,朕又如何向正和北匈苦戰的邊關將士交代?」


    朝露冷冷道:


    「陛下明鑑,妾之母國烏茲已為大梁藩屬,妾怎敢以母國千萬人性命作賭,冒險私通北匈?」


    「況且,妾已被幽禁宮中一月有餘,何來手眼通天之能,可與千裏之外的西域通信?」


    言語之中,無不是被冤枉而不得自由的憤慨。


    李曜見她辯駁之時,秀麗的眉毛緊緊蹙起,臉上似是終於有了幾分活氣。他用指腹摩挲著她光滑的麵頰,目色深沉,道:


    「兩國開戰之際,朕下旨將你幽禁,是在保護你。」


    他身為一國帝王,有太多事,無法與她言說。隻待來日事畢,於榻邊耳鬢廝磨,再一一解釋予她聽。


    隻要,她像往日那般乖乖聽話,不要再慪氣,不要再忤逆。


    朝露不語,心下冷笑。她側了側臉,避開他的觸碰,扭頭又麵朝裏臥去。


    李曜伸出的手緩緩收迴,皺眉道:


    「姝妃,你是不信朕?」


    她目中毫無往日小女兒家麵見君王的情愫,隻微微挑起的眼尾仍帶幾絲嫵媚,側身攏了攏垂散的烏髮,懶懶道:


    「臣妾尚在閉門思過,今夜不宜侍奉君王,陛下請迴。」


    李曜起身離榻,卻未真走,而是親力親為將榻前的一盞鎏金獸紋宮燈點燃。


    幾縷光亮照進了帳中,影影綽綽,勾勒出側臥之人妖嬈的輪廓,凹下去的蠻腰,纖長的身姿,如群巒起伏,妙不可言。


    燭火裏的君王魁梧高大,將她籠罩在男人龐然的陰影之下。


    一雙勁臂撩開了唯一阻隔二人的薄薄綃紗。


    「朝露,到朕身邊來。」男人靠近,慣於朝千軍萬馬發號施令的聲音有幾分低沉。


    她未有像平日那般沒骨頭似的擁過去,反而退後一步。


    李曜漆黑的眸子深潭一般的幽靜,底下蘊著她看不見的洶湧怒意。他頓了頓,寬大的掌一把握住她逃脫的腳踝,將人拉到身前。


    龍騰金紋的袖口露出一截遒勁的手腕,青筋充血賁張。


    「洛朝露,朕是你的夫君。」他聲音低沉,手掌加大力道,不讓她背過身去,迫使她直視自己,「你的榮寵,都是朕給的。」


    朝露動彈不得,也不再掙紮。


    雷霆雨露,天心易變。


    昨日還蜜裏調油,萬千寵愛,今日就可以將她幽禁,避而不見。而難得屈尊一見,就是來試探她,懷疑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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