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她身後,相隔有距,仍有分寸,低沉的聲音隨風淺淡地飄來,卻莫名讓她臉熱心跳:


    「沙塵將至,女施主最好坐穩了。」


    馬蹄所到之處,植被從青蔥的密林慢慢轉為荒蕪的原野。稀稀拉拉的胡楊樹四散在廣闊的天地間,一大片一大片快速地向後退去。


    朝露倏然意識到,洛襄駕馬的速度越來越快,甩動韁繩的臂力一下比一下狠。


    她迴身,掠過男人平直的肩頭,看到身後的胡楊林逐漸被鋪天蓋地的黃沙吞沒。一刻前還清晰如畫的遠景,已成模糊的剪影。


    洛朝露生在王庭,自小嬌生慣養,最遠不過在天山北坡的山麓跑馬,甚少有野外遭遇沙塵的經歷。更不知古往今來,商旅軍隊,多少人命喪於荒地,哪怕隻幾丈高的沙塵都可在頃刻之間要人性命。


    她惶惶不安,心隨著馬背劇烈的起伏而「突突」地跳著,下意識地向後倚去,靠在背後男人的胸間。


    陡生的害怕便淡了些許。


    茫茫戈壁一眼望不到盡頭。二人駕馬路過一處窪地,其間豎有數塊大小不一的石林,經年累月被風沙磨得陡峭嶙峋,橫斜當中,如同怪陣。


    洛襄當機立斷,牽著她飛身下馬,將她藏身於一塊最大的礁岩底下。


    雪雲駒也已聽話地蹲伏下來,馬兒閉上了眼,濃密的睫毛擋住了風沙。唯有赤黑的鬃毛還在風中亂飛。


    「別怕。」他的聲音冷靜自持,不見絲毫的慌亂。


    朝露還未開口,便被灌了滿口的沙子。她被他覆在身下,隨即感到自己像是被一大片鬥篷罩住了。還有一雙手將鬥篷牢牢圈在她頭頂,進而覆住她全身。


    甚至,肌膚相貼的熱意還透過薄薄的衣料,傳至她的五髒六腑。


    狂風席捲荒漠,飛沙走石漫天。暈眩中,她再也睜不開眼,連意識都隨著肆虐的風消弭了一般。


    周遭是尖銳的風聲,仿佛要刺破這已堆石成山的巨岩,將這廣闊天地磨礪成連綿一片,難分你我。


    朝露無枝可棲,即便已被安全地牢牢護著,仍想要自己抓住什麽穩住身子不被吹走。


    纖弱無力的手臂摸索著,環住一處瘦勁的側腰,仿佛握住了什麽保命符似地貼了上去。


    比她溫熱多的軀體僵了一刻,沒有退卻,任她越纏越緊,似是在無聲地迴應她。


    恍惚間,她嗡鳴不斷的耳邊,似是有人低聲訴道:


    「不僅是因為你三哥的託付。」


    朝露被風沙吹得睜不開眼,身體僵直,愣在那裏。


    背上蓋著她的袈裟如風狂湧,那句話很快隨風散碎了,仿佛隻是混沌中的幻覺。


    ……


    不知時辰幾何,遮天蔽日的沙塵終於散去。


    朝露醒過來時候,看到身間覆的僧袍和袈裟,華麗的金線已被磨去了輝光,絹帛抽出絲來,在還未停歇的細風中裊裊揚起。


    她抬起視線,遽然望見他光裸在外的臂上全是被碎石刮傷的血口子,星星點點,並無幾寸完好肌膚。


    她隻看了一眼,身上的僧袍已被倏地抽去。隻不過須臾,洛襄已穿戴整齊,目光寡漠望了一眼還蹲在地上的她,言簡意賅地道:


    「走了。」


    朝露起身,撣了撣身上薄薄一層砂石,垂目間,看到自己腰際間還捆著長長一條鸞帶,扣在他的指間,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她默默跟著洛襄的腳步,一麵眺望遠處。有一處方寸大小的綠洲,一汪淺淺的潭隱在一片茂密的胡楊紅柳的叢林之間。


    她一頓,朝走在前麵的男人高喊道:


    「哥哥,我身上都是沙子,我要去潭水那兒沐浴一番。」


    洛襄停下腳步,喜怒不辨的眸子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


    可少女沒有等他答好或不好,便徑直掠過了他,小跑而去。手中的鸞帶被牽引著,他不由跟著她快走幾步。


    洛襄被鸞帶拉著來到潭水邊。少女已麵向潭麵,盈盈的波光映出灼若芙蕖的雪膚。


    一雙修長的玉腿,纖纖立在潭前的一塊崖石上。她正在解開肋下的盤扣,忽地頓了頓,停下手中動作,若有所思地迴望他一眼,挑眉道:


    「哥哥,你可不準偷看哦。」


    洛襄垂眸,眼底的一寸餘光裏,衣衫一件件滑落,勾勒出曲線玲瓏的身姿。


    他也隨之背過身去迴避。他將手上扣緊的鸞帶放長了幾丈,緩緩坐在不遠處,潭口另一塊岩石上。


    少女在水中嬉鬧,時不時有「嘩啦嘩啦」的潑水聲,甚有幾滴揚起的水滴紛紛落在他僧袍上,泅染了一層更深的色澤。


    洛襄輕蹙眉頭,閉了閉眼,隻覺臂上有被無數奔走的礫石擦破的血口子,此刻開始撕扯般疼。他在懷中想要找出一塊絲帕來擦拭,摸出來的卻是一段繡著並蒂蓮的披帛。


    絹絲上仍有幾道淡淡的血跡。說來奇怪,他竟清晰地記得每一道血痕的位置。


    每一道血痕,映入他漆黑的眼底,腦海中隨之有一個聲音不經意地竄出來:


    她能抑製他的惡疾。


    他得了洛梟的應允,可以帶走她,讓她與自己一起修行。


    洛梟的囑託,掩蓋了他心底萬分荒唐的念頭,順理成章地滋長了他不甘的欲望,又像是一道枷鎖,牢牢將他鎖在其中。


    洛梟拜別時冷冷的言語猶在耳畔:


    「我最後有一言,請佛子且記住。你隻有是佛子,才能護住她。脫了這身袈裟,你就什麽都不是。你若什麽都不是,又拿什麽護得了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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