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凝燕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已向聖上下了聘書。你藏得可真好,讓我白白難過一場……」


    長風皺眉,用拇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她唇上剛沾上的水珠,神容專注,眼神赤誠,道:


    「我與你相守一生的心意,從未改變。」


    「你不恨我了?」清河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著他,眼尾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心潮已是暗湧不已。


    「我是恨過你,但並不是因為當年之事。」他望著她緩緩抬眸,麵露驚異和不解,語調始終平靜,「我隻恨你選擇欺瞞,而不是與我坦誠。我恨你選擇逃避,而不是與我一道直麵。」


    清河眼眶一濕,側臉貼著他的前胸,低低道:


    「我隻是怕你知道了真相後,不會再理我了……你一生清明剛正,又怎會要一個殺父仇人的女兒?」


    長風垂眸搖頭,溫柔地用長指撩開她唇瓣上被水沾濕的髮絲,雙唇吻了下去。


    不探進去,隻是在唇口間淺淺廝磨著,如同在雕琢一件易碎的珍寶。她聽到近在咫尺的他,用深沉的氣息對她說道:


    「我已知曉當年之事的全貌,亦知你的難處。你為我所做的,已經夠多了。」


    「五年前,先是讓你在你父皇和我之間兩難;五年後,我成了叱炎,又讓你在長姐與我之間兩難;待我歸來,你更是在我和與你情誼深厚的隴右軍之間兩難。」


    「我隻恨自己知道得太晚,太過無能,未曾盡到一個夫君的責任,沒能保護好你。卻讓你獨自一人承受那麽多年的委屈。每每憶及你為我所受之苦,我便心如刀割。」


    他眼中有痛惜,有愛憐,亦有悔恨。


    清河怔住。


    她曾經覺得,這一輩子都是為了彌補少時一個錯誤,由此生了心魔,成了執念,一生為憾。


    像是獨自一人,於長夜無盡中走在一條幽深的歧途。


    前不見來人,後不見歸路。


    每每覺得難以挽迴,每每為此心碎膽裂。


    直到蹉跎半生,再與他相認,像是那束耀眼的天光再照了黑暗中彷徨的她一迴。


    身處無間的她,是多麽想留住這束天光,由是有了私心,起了欲望,撒下了一個又一個詭計。


    可明明最該痛恨她的那個人,卻在心疼她所經歷的所有夢魘,珍惜她贖罪似的所有付出。


    隻因為,他愛她,想與她相守一生。


    池水的濕氣又熏了她的眼,清河止不住垂眸,落下了淚。


    他見她眼中又泛起了迷濛的水霧,無奈地替她拭了拭眼角,輕輕抬起她低垂的下顎,聲音放緩,極盡溫柔地一字一頓說道:


    「我們還有一生一世,讓我用餘生來護你,可好?」


    「你是在求婚嗎?」清河一愣,轉而狡黠一笑,故作板正地道,「若是我不想答應呢?」


    他似是早有預料她會如此調笑,微微挑起俊挺的濃眉,沉聲道:


    「方才是誰哭著求著說,要嫁給我,要入我蕭氏祖墳的?這麽快忘了麽?不如,我讓你再迴味一番……」


    天翻地覆,水花飛濺。


    他又連哄帶騙,在水池中要了她好幾次。


    ……


    之後,他小心地替已完全動不了的她一一拭幹濕漉漉的身子,望著細密的水珠從她滑膩的肌膚上滾落。


    一時間,仍覺得如夢似幻。


    他喉結微聳,咽了一口氣,用不容辯駁的語調漫不經心地說道:


    「婚期定了,就本月十五。」


    「這麽快?」她愣了一愣,綰髮的手停了停。


    「嫌早?」他眉梢一動,低睨著她泛著紅霧的雙頰,淡淡道,「我隻想,越快越好。免得你又大費周章,想再跑一迴。」


    聞言,清河粉麵微含嗔怒,氣得轉身欲走。


    腰間又被勁臂攬了迴去。他摟住她,不管她怎麽扭著想掙脫,一句一句將心中醞釀已久的婚禮安排娓娓道來,極其用心,仔細到令人咂舌。


    言及賓客,他沉吟片刻,道:


    「到時,讓司徒陵作娘家人給你送嫁。你想邀誰,盡快把來客名單定下來。涼州乃軍機重地,河漠部和迴鶻王庭的人不宜來太多……」


    清河觀察著他看起來不錯的臉色,小聲打斷道:


    「還有隴右軍……」


    「依你。」他想到崔煥之那張尋釁的白臉,雖不大情願,但仍是應了她。


    也罷,就該讓他親眼看看,她到底是誰的人。


    他鬆開她,望著她背過身去,身姿窈窕地慢慢換上了素白淡雅的衣裙,一下又一下攏著烏黑的發,不著珠釵,不施粉黛,素衣翩翩。


    正是他經年想了很久的,她成了他妻子後自由自在的模樣。


    他心中歡喜滿溢,麵上仍是正色道:


    「你已不是公主,不能按照公主出嫁的儀製,但河西主帥夫人的排麵不會少。可會覺得委屈?」


    話音未落,女子已從身後環住了他的腰,為他繫上了革帶後,輕輕左右搖晃著他挺拔的身姿,從他臂彎處露出巴掌大的小臉,狡然地眨了眨眼,笑道:


    「我巴不得不做公主。想做河西主帥夫人很久了,我求之不得……」


    他寵溺地勾了勾她嬌俏的鼻尖,心下已被她撩得柔情如水,道:


    「這番也算因禍得福,我的清河,終於自由了。」


    他想感謝上天垂憐。她沒死,迴到了他身邊,即將要正式成為他攜手並肩一生一世的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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