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長風。」他聽到熟悉的女聲輕輕喚他的名。


    他眼睫一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觸碰眼前來人玉雕般的麵龐。


    細嫩滑膩,還帶著一絲涼意。


    仿佛不是幻覺,不是夢境。


    他隻覺心跳驟停,緊接著去拽她素白鑲繡的衣袖,再猛地一收臂,女子已順勢坐在他懷中,溫香軟玉,一如往昔。


    雙臂漸次收緊,將她箍在懷中,不敢太用力,隻怕是泡沫易碎。


    他低低問道:


    「你沒走?我答應你,已選定涼州一處風光秀麗的山坳,就在我蕭氏祖墳旁,作為你的墳塚。明日就出殯,不會讓你成為孤魂野鬼。」


    見她笑而不語,他忍不住輕輕颳了刮她的鼻尖:


    「怎麽還不走?」


    懷中女子一雙藕臂已如靈蛇一般纏上他的頸。烏黑如水的眸子映著長明燈的燭火,柔光發亮。她定定望著他,唇角微微一翹,道:


    「我捨不得你。想迴來看看。」


    他俯首,英挺的鼻樑摩挲著她柔軟的頸窩,語調帶著幾分祈求:


    「那就別走,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女子抬起纖纖玉指,微涼的拇指一一撫過他深陷的眼窩,憔悴的眉宇,道:


    「你不怕與我在一起,有損你的陽氣麽?」


    「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還會在乎什麽陽氣?」他嗤笑一聲,已將懷裏這一身日思夜想的嬌軟打橫抱起來,大步往廳後的內室走去。


    內室臥榻前,雕玄虎朱雀紋的鏤刻磚麵上,男子的白袍,女子的輕紗,一件件飄落,一地狼藉,頹唐又靡麗。


    她在他懷中,像一朵雲霞舒展開去,需得牢牢攥在掌心,才不會又飄散無影。


    「我好想你。」他貪得無厭地以唇雕琢著她。


    聽到她忍不住吟出了聲,他低笑一聲,銜住她嬌艷欲滴的兩瓣唇,含在口中不肯鬆,直到她麵色潮紅,唿吸急促,綿聲向他求饒。


    他自是不依不饒。


    既然是夢,他為何不能放肆一些?


    熾熱的欲望如火山噴發,岩漿綿延,淌過山花爛漫的群嵐。


    疾風驟雨之後,他吻著她汗浸的額頭,鬢髮,眼眉,一寸寸往下。她也迴應他,低垂螓首,及腰的烏髮蜿蜒在淺蜜色的山峰,如雲如雨,伏延漫灌。


    令他驚異,令他悸動,令他難忍,令他沉淪。


    他深深沉醉在這桃花源中,樂而忘返。


    但願長醉不用醒。


    ……


    日陽高照。


    長風在臥房醒來之時,懷中根本無人。


    果然是,好夢由來最易醒。


    宿醉後他頭痛欲裂,從榻上起身斂衣。


    側身一看,唯有遺漏在錦衾上斑駁的幾點滴,印證了他在虛無縹緲的夢中無盡的歡愉。


    夢中的她,裊裊楚宮腰,可身子卻消瘦得令他無比心疼。


    想起蕭涼說起,她在甘州守城時,省下食物給將士們,自己不肯進食,他便想著出門給她燒點紙錢。


    他心尖上的人,怎麽能做個餓死鬼。


    涼州城內,街道熙攘。


    春日的艷陽照在他身上,暖意洋洋。他穿過趕集的人群,在一處冥店買了幾卷金紙頭銀紙陰司紙還有一件壽衣便往迴走。


    迴府的路上,路過一處人群紛湧的道觀。


    一對對青年男女走下青鬆翠柏環繞的台階,笑語盈盈,春光明媚的麵上且喜且怯。


    他迴想起了她說過的一些傳聞,便停下腳步,轉而向內走去。


    月老廟前,煙氣繚繞,一串串紅艷的燈籠懸於道旁兩側。因為姻緣靈驗,人流如織,香火旺盛。


    庭前有一棵百年榕樹,枝繁葉茂,蔭蔽如罩。每一棵樹枝上,皆懸有無數紅綢,隨風紛紛揚揚。紅綢掩著其下千盞萬盞的風鈴,吊著木製的姻緣牌。古往今來無數有情人曾立在此榕樹下,懸掛上親手寫下的姻緣牌,滿懷希冀地向此地的月老許下的祈願。


    他心中有個疑問,便直直朝那棵滿載姻緣的榕樹走去。


    百年榕樹枝葉低垂,他本就身量極高,視力極佳,一抬眼,果真看到有幾塊姻緣牌上,寫著自己的名字,旁邊的各自都是一個不知名的女名。


    她調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長風將軍,英姿颯爽,容貌俊美,是星辰一般耀眼的人物。他每每走在涼州的主街上,是會有懷春少女拋花果到他懷中的。涼州城的月老廟裏,可是有無數祈求姻緣的木牌,是寫著他的大名。」


    他望見那一排排寫著自己名字的姻緣牌,一時啞然失笑。


    竟是真的。難得她也會吃醋。


    他疑問未消,繼續在枝頭尋找著,榕樹枯木逢春,枝葉發芽,一片片碧翠在他頭頂緩緩掠過。


    行至樹後,他忽然心有靈犀,似有感應地抬手捉住一塊隱在葉叢中的姻緣牌。


    這塊姻緣牌木質已然發黃,木紋斑斕,滲著汙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將它翻轉過來,背後工工整整地寫著兩個大名。


    「蕭長風」「李清河」


    字印已經褪色,幾乎不可見。但他還是一眼就能認出,是她的字跡。


    果真如此。


    他心口一酸,稍一用力將它扯了下來。風鈴被他的力道一搖,叮叮噹噹響個不停,亂了樹下誰人的心弦。


    他將木牌緊緊握於掌心,手指輕輕撫著上麵略帶稚嫩的筆跡。隨後將它放入懷中,貼身藏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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