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可如此殘忍?」


    叱炎冷笑一聲,道:


    「我重用他,可他卻背叛我在先。我本就是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之人。可惜了,你答應嫁我之前,還誤以為我是良善之徒。是你看走了眼,怨不得別人。」


    叱炎揚起頭,嘴角掛著滲人的笑,目光利如薄刃,似是要將她纖薄的身體穿透。他欺身向前,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滿是烏血的五指攥住她雪白的下顎,凜聲問道:


    「怎麽,可是後悔了?我若是決意要殺了他,你就不願嫁我了?」


    辰霜甩開下顎,想要脫離他的掌控,睜大仇視的雙眸,死死盯著他,濃密的眼睫像羽扇般張開。


    她厭惡的目光說明了一切。


    她的答案,不言而喻。


    對峙間,叱炎忽然鬆開了她的下顎,目中似是不涉悲喜,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他喃喃自語:


    「原來,他說得都是真的……」


    「他說什麽?」辰霜驚覺道。


    叱炎淡淡道:


    「他說,他與你自幼青梅竹馬,他若是死了,你定會為他向我求情。」


    辰霜抬頭望向眼前嗜血般的男人,默認了。


    在她心中,司徒陵予她如兄如父,怎可見死不救。她和那個少年之間所剩的故人,著實不多,每少一個,便少一份聯結。


    她低聲問道:


    「是,我在為他求情。所以,你要如何才肯放他一條生路?」


    叱炎緩緩迴過頭,心中電閃雷鳴,將他頑固如磐石般的希冀劈開,崩裂,化為碎片。


    司徒陵在牢中對他所言的字字句句,像烙鐵一般刻印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現下,已全部逐一應驗。


    他迷茫,他憤怒,他不甘。殘餘的希望落空,被一絲絲撕碎,飄零一地。


    他還剩下什麽,他還能擁有她什麽?


    叱炎提起還在滴血的刀尖,從她的肩頭劃向她的脖頸,最後抵在她清瘦的鎖骨之上。


    刀身一側,挑開了薄如蟬翼的衣襟。


    他幽幽笑道:


    「我要你,像剛才那般取悅我,侍我為夫君。」


    第58章 相似


    今夜, 一個個局中之局,接踵而至,直到此刻,局勢才漸漸清晰起來。


    幾個時辰以來, 辰霜從來沒有一刻如此刻這般冷靜。


    現在想來, 那波祁鄲軍,極有可能是長姐的人,以混淆視聽,藉機劫囚。


    祁鄲人對大唐西境虎視眈眈,因大唐與迴鶻的關係惡化,迴鶻鬆於防範,睜一隻閉一隻眼,由是祁鄲曾藉機對涼州數度來犯, 是她當初守城之時最大的敵人。


    所以今夜祁鄲無故來襲, 她的第一反應自是放叱炎去迴防。


    而她本是長姐的誘餌,因為那一刻的猶豫, 未能拖住叱炎, 根本無法阻擋他的攻勢。


    長姐與叱炎二人之間的博弈, 因她一念之差, 長姐已近潰敗。


    為今之計, 唯有她與他周旋,以身飼狼, 再為她的人,贏取一線生機。


    辰霜抬眸,與眼前麵色森然的男人對視。


    幾刻前在他眼中流露的情愫此時已盡數消弭, 黑沉的眸看不到一絲光亮。執刀望著她的神色,有不屑, 亦有嘲弄。


    她心思透徹。她與叱炎之間,本就從初遇伊始之時,便充滿了算計和權衡,欺瞞和食言,充斥著你來我往的賭約和交易。


    死局已定,如何轉圜?


    她沒有退路,隻有這一條路。


    輕輕地,辰霜抬起手,用手掌推開了架在她鎖骨上的刀尖。利刃瞬間割破了細嫩的掌心,生出一條極細的血痕,血珠爭先恐後地湧出來,滴落在她胸前的雪膚之上,蜿蜒起伏,紅白之間,極致的對比,甚是鮮明奪目。


    而她神情漠然,如同無知無覺的偃人。


    解下了纏繞的腰帶,褪去了外衣,胭脂色的長裙落下,堆疊在她纖細的腳踝邊,色澤層層加深,如同血泊一般染了一圈赤紅。


    她垂頭去鬆開了裏衣的衣衽之時,已久久凝在眼眶中的一顆淚珠終於落了下來,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叱炎站在她身前,俯視著她,身形凝固一般一動不動,背後的燭火將他高大壯闊的背影投在帳布上,壓抑萬分。


    他的聲音冷如冰窖,道:


    「不是要取悅我麽。何故哭喪著臉?」


    辰霜昂起頭,玉頸延伸,直視著他,當著他的麵,緩緩拭去殘留在頰邊的淚痕,從血色全完的唇角擠出一抹慘澹的淺笑。


    順從卻又執拗。


    叱炎凝視著身前花一般綻放的女子,完全呈現在他麵前。


    笑中含淚,像是一顆搖搖欲墜的朝露,他無法掌握,隨時都會隨風消散。


    明明那麽美,卻那麽讓人心痛。


    他不想再看,閉眼俯身吻了下去。


    這一迴,他吻得很輕,很深。


    淺淺啜吸著她瑟瑟不已的柔軟唇瓣,再層層遊入,越遊越深,像是想要將她的心用舌尖探出來一看。


    可他越吻,她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發涼的手怎麽都捂不熱。


    他停了下來,撩起眼皮去看她的臉。


    兩行清淚已淌在玉雕般的下頷,眼眶中溢滿了水珠,強忍著遲遲沒有落下。


    她的眼神似是草原隆冬時節經久不散的大霧。


    他曾無數次看到過這樣的眼神。


    自從他遇見的她,她眼中的這場大霧就從未消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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