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要答應,就是我的妻子。你的身份為何,再也無關緊要,無人敢說一句閑話。」


    辰霜追問:


    「娶了我,大可汗那邊,你要如何交代?」


    叱炎嗤笑一聲,搖頭道:


    「我在他眼中是連他使臣都殺了的逆子,他還會在意這些?」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又道:


    「你若是肯,我必不會讓你在王庭受一點委屈。」


    「我知你身負秘事,對我亦有諸多隱瞞。你曾是隴右軍軍師,而我為迴鶻大將,你我本應是宿敵。但……」叱炎閉目,又睜眼望著一臉驚異的她,長舒一口氣,幽幽道:


    「我已顧不得那麽多了。」


    他此生本已命定孤煞,註定要屠戮一生,與那骯髒不堪的兵戟和腥血為伍。


    昨日上巳節同遊,佳期如夢。她一路靜靜依偎在他身側,語笑嫣然,與平時大為不同。如此真實的歡愉,讓他生平第一次產生了想要一個女子日日在眼前的念頭。當知曉她有心上人的那一刻,這個念頭便愈發不可收拾。


    他有了顧忌,生了妄念,於是整夜坐立難安,生怕再不問出口,便是一生自此蹉跎錯過。


    辰霜心潮起伏,低頭沉吟,遲疑道:


    「你想要知道的那三個問題,我……」


    她本想說:「我的秘密太多,怎值得你以終生託付……」可話到嘴邊,卻難以出口。


    「你不必再答,我已不想知道。」叱炎打斷了她,靠近一步,將她籠在他身姿投下的陰影之中,「我隻要,你嫁我為妻。」


    嫁給他,從此待在他身邊,忘了那個天底下最好的人。他願成為她眼中那個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收在背後的手,蜷起了五指,緊握成拳。


    簾外有春日的和暢微風拂過,吹皺了他一身筆挺的玄袍,帶來了她的答案,悠悠入了他的耳。


    「好。」


    聽到這個字的時候,叱炎一愣。


    她答應得太快,出人意料得快,幾乎是毫不遲疑。他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聞。


    他猛地欺身朝榻上一坐,將她攥得緊緊的手解開,放在手心,語調略有些急切,道:


    「你可想好了,你今日答應了,我便不會再放手了。」


    縱然她秘密太多,縱然她心裏有其他人,縱然她並非全然心甘情願。


    隻要她今日應下,他便永不會再放走她,要她一生一世都是他叱炎的人。


    辰霜任他捉著手,緩緩抬起頭,神色平靜,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對上他誠摯的神情,重複了一遍:


    「我答應你。」


    她一字一字道:


    「我隻望,你到時不要食言。」


    「今次,我決不食言。」叱炎眼中如有小簇火焰燃起,對她道,「待我處理完大可汗之事,我們便成親。」


    語罷,叱炎忍不住抬手摩挲著她散下來的一頭烏髮,將眼前的女子擁入懷中。她身體僵直,繃得緊緊,還帶著一些寒涼。他用雙臂圈得緊了一些,想要將身上的暖意傳給她。


    暫時捂不熱也無妨,隻要她肯,他還有往後餘生,歲歲年年可以嚐試,有無數個日日夜夜來捂熱她的心。


    他低聲說道:


    「一個時辰後,我們便出發迴王庭。」


    辰霜猛然抬眸,望著那道明晰俊毅的下頷線,不禁問道:


    「大可汗準你迴去了?」


    叱炎眸色沉沉,搖頭道:


    「猶未可知。我隻知,他暫時還需要我。」


    辰霜斂眸。她早有意料,在王庭威信極高的叱炎其實就是大可汗的一把刀而已。


    看樣子,行刺使臣之事,他尚未解決。大可汗不過礙於其兵力,勉為其難將他召迴。


    此去王庭,仍是危機重重。


    感到身間的暖意散去,他鬆開了她,辰霜心下不安,拽住了他的箭袖,低低道:


    「一定要去嗎?」


    叱炎起身,散在榻上的玄袍垂落下來,貼合在他的腿部,勾勒出頎長的身姿。


    他垂首望她,輕撫著她的發,聲音鏗鏘道:


    「無論如何,我必須得迴去。」


    辰霜明白了幾分,問道:


    「你可是已經查出來那支行刺的黑羽箭的來源?」


    叱炎搖頭,眉目間露出一股不易察覺的兇狠戾氣,道:


    「但,很近,很近了。」


    眼前似是有一片大霧,可他想要的答案已經近在咫尺。


    察覺到拽著他衣袖的那雙手垂了下去,他反握住冰涼的十指柔荑,神情緩和下來,柔聲道:


    「待此事一了,便是我們的大婚之日。」


    他拍了拍了她的手,又道:


    「昨夜葛薩受了點傷,我去看看。」


    辰霜神色一緊,追問道:


    「可是因為帛羅?……」


    叱炎「嗯」了一聲,替她拂去被汗黏在頰上幾縷髮絲,極淺的笑容略帶倦意,道:


    「還好,你這隻狡狐,不咬人。」


    隻不過,還沒開始咬人。


    辰霜待叱炎走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


    她捂住有些發熱出汗的額頭,環顧四周。


    整個內室一切如初,仿佛一直以來就隻有她一個人,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幻夢一場。


    她臉上的燒已退了下去,心中反倒萬般鎮定,如死水般平靜無波。


    唯有手心殘留的滾燙提醒著她,他來過,也問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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