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帳內許久不曾再有言語,叱炎手持軍報的手臂漸漸垂落下去。此刻,傷勢不輕的草原悍將似是終於熬不住,沉沉睡去。


    即便之後未再有人前來盯梢,辰霜仍是沒有定心,無法再男人身側安睡。她透過偶爾翻飛而起的帳幔,望向外頭的天色。


    上弦冷月無聲,已是下半夜。


    她又迴頭望了一眼榻上深眠中的男人。


    睡姿沉靜,身體分毫不動。唯有驟起的眉梢時不時一顫,如凝了霜一般化解不開。


    辰霜深知,這蛇毒解藥中含有幾味安神凝氣的草藥。不知這一迴,叱炎會不會已在那藥效下暫時昏睡過去?


    由是,她心念一動,目光不由落在了他黢黑的麵上。


    他的玄鐵麵具就在眼前,貼著著主人安靜的麵容,隨著他一唿一吸,微微起伏。


    辰霜搭在榻沿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下一刻,往叱炎的身體靠近了一些。她抬起了手臂,順勢將衣袖往上一提,袖口褶皺之下,露出一雙皓腕,在向那道心渴已久的麵具探去。


    指尖微微有些顫抖著,觸到了麵具邊緣,玄鐵堅硬的質感泛著一絲的涼意,透過她的十指傳至她的心口。


    她的眼睛一下都不敢眨,在這萬籟寂靜之中,隻聞自己的心跳有如戰鼓隆隆。


    隻需稍稍施力,便能揭開這道困擾她許久的麵具,看到他的真容。


    她屏住了唿吸。


    第34章 淚痣


    一雙皙白的手指按在黑黢黢的麵具之上, 正要翻動之時,那雙烏黑似深夜的眼眸兀然張開。


    剎那間,掩在被褥下的大掌緊緊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沉啞的男聲緩緩響起,猶如天穹雷霆, 震懾住了她:


    「這個心思,今後莫再動了。」


    辰霜被驟然醒來的叱炎嚇得冷汗涔涔, 一下子跌坐在了榻沿。她麵紅耳熱,如同被人窺了陰私一般,雪脯不受控地起伏著,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


    她定了定神,穩住心跳,偏生道:


    「殿下既已在肅州曾向我許諾此事,我又為何不能動這心思?」


    叱炎一把甩開垂在胸前的粗辮, 從榻上一躍坐起, 有如暗夜中警醒的猛獸。他神色不明,語中帶著隱隱怒意, 迴道:


    「其他任何事, 隻要本王能辦到, 隻要你言明, 本王皆可許你。唯獨這件事, 絕無可能。」


    聞言,辰霜如同在數九寒天被人當麵潑了一盆冰水, 澆心透涼。


    這是叱炎頭一迴如此鄭重地告誡,要了結她這番妄念。


    滿腹醞釀已久的情緒湧了上來。她眉心直跳,幾乎是脫口而出:


    「今夜, 我去求解藥前,你本就是裝昏。你既然已聽到我所與你言之事, 為何此刻不敢答我?」


    見叱炎默默不語,她不知哪裏來的膽子,更是上前一步,逼近那道麵具,蔑笑道:


    「殿下究竟敢不敢,以我的真心換你的真容?」


    「以真心換真容?」叱炎皺了皺眉,望向眼前麵帶挑釁的女子。


    從未見過她形容如此放肆的模樣,沒有在笑,卻有如天邊絢爛綻放的雲霞。紅潤如滴的唇瓣隨著言語一開一合,嗬氣如蘭,就在咫尺之間。


    他隻需微微一傾身,便能與之唇齒相貼。


    與夢中女郎相似的輪廓,甚至連幽然的氣息都何曾熟悉。他忍不住想要吻下去,嚐一嚐味道是否也一如香夢。


    而眼前的女子全然不似夢中的她那般順從嬌柔,偏偏渾身帶著刺,有如荊棘中的美艷玫瑰一般紮手。


    叱炎心中像是被這一抹嬌紅點燃了。他撩開掩住她皎白額頭的一縷碎發,掌心緩緩覆在她細膩的頰側。


    他不自覺地勾起唇角,開口道:


    「本王並無不可。不知你賭不賭得起了?」


    他的指尖勾著,撫弄著她微紅的嬌小耳垂。


    「不如,你先說說,你心口的疤痕,從何而來?」


    順著耳垂,溫熱的指腹掠過她精巧的下頷角,向下撫去。


    「再者,你不惜拚了命也要護住的這柄銀雕匕首,是何來歷?」


    沿著一截光滑白膩的玉頸,大掌緩緩向她的鎖骨遊去。


    「最後,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看本王真容?」


    他的手指在她的喉間流連忘返,明明力道若有若無,卻讓她身如隨時掐喉窒息之感。


    「此三問,你若是能如實作答,我便與你賭這一把。」


    辰霜被迫高高揚起頭,來對抗他遊走在喉間的手。她不肯閉眼屈服,反而死死盯著叱炎幽深的眼眸,反問道:


    「為何不是殿下先摘下麵具,我再答你這三問呢?」


    叱炎冷笑一聲,迴她道:


    「哼,可笑。要與本王賭的人是你,何故要讓我先將籌碼奉上。」


    辰霜反唇相譏:


    「你簡直強詞奪理……若是我一一作答,殿下又如肅州那迴一般反悔於我,那我又該如何?」


    「你隻得願賭服輸。」叱炎不鹹不淡地答道,利落地鬆開了攀附在她玉麵上的手,「本王從不勉強女人,你沒這膽子,大可以不與我賭。」


    辰霜驚愕,一時再難說出隻言片語來。


    她錯了。她錯在從一開始便不該與虎謀皮。她一早便知道,麵具是玄王叱炎的逆鱗。


    她被他帶入迴鶻王庭,他自然掌她殺伐。她屢次三番觸動他的逆鱗,他已是對她格外開恩。於是她妄圖得更多,以為他可對她一再例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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