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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靠在牆根兒底下的年輕人,把玩著手中的那柄銀色餐刀,嘴角微揚起。


    “沈教授,許久不見。”


    ?沈亦盛蹙了下眉頭,快走幾步過去。


    忽然福至心靈,他淡然一笑道:“不是讓你待在科研所內嘛,你怎麽私自跑出來了?”


    “那地方孤零零的,有什麽好玩的,還不如出來尋你呢。”


    顧琛摸了下鼻頭,一下將手中的餐刀捏斷,幾下就揉成了一個銀“丸子”。


    他將那銀“丸子”放在手心,往上拋起,又接住再拋起。


    沈亦盛有些無奈地笑了下,“你呀……”


    他走到顧琛的身邊,和顧琛一並站著,又說道:“趙朦肯放你出來?”


    顧琛輕哼一聲,道:“她怎麽不肯了,我待在那裏也沒有什麽用處。”


    “好吧,看這樣子,你是自己偷摸著跑出來的,還沒有和她說過吧。”


    沈亦盛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去摸自己西服中的通訊儀,將顧琛已經逃出來,現在和他在一起的消息,告訴了趙朦。


    彼時的趙朦還穿著一身白衣,帶著厚實的眼鏡在實驗室門口,應該剛才還在盯實驗呢。


    “靠!這家夥可真不靠譜!”


    趙朦氣得幾乎發飆,一巴掌拍在門框上。


    沈亦盛嘴角的笑意始終沒有淡下去,他有些抱歉的說道:“真是對不住了,我老是麻煩你。這次的事情就別多生氣了,你繼續去盯實驗吧,我待會兒就迴去了。”


    “行了行了,咱們多熟的人,你還說這些。”


    趙朦注意到屏幕右側的那個年輕人,知道是顧琛故意戴了假麵具,朝著他哼了一聲。


    “我繼續忙了,你和他在外一定要小心,千萬別把這麽重要的人給弄丟了,知道嗎?!”


    “好,我知道的。”


    叮囑完沈亦盛以後,趙朦掛斷通訊儀,又鑽進了實驗室。


    將通訊儀收迴口袋以後,沈亦盛醉眼朦朧的看著顧琛,壓了壓眼角,忽然伸手。


    “這是怎麽了?”


    顧琛不明就裏的,但還是將手接了過去,扶住有些晃悠的他。


    沈亦盛嘴角的笑意越加濃厚,抬眼向上望去,聲音低沉而又溫柔,“下雪了。”


    顧琛握著他的手,同時抬頭看,簌簌雪花落下。


    這應該是他時隔七年,見到的第一次雪。


    他瞬間紅了眼眶,鼻尖發澀,吸了吸即將滾落出來的鼻涕。


    鵝毛似的雪花飄落在路邊的行道樹上,街燈上,還有沈亦盛黑色的西服上。


    他毛茸茸的腦袋上,不一會兒就全部都積了雪花。


    顧琛晃了晃腦袋,雪花紛紛落下。


    “像個聖誕老公公一樣。”沈亦盛笑道,把自己的手從顧琛手底下抽了出來。


    說實話,顧琛的手太暖和了,一點兒也不像是他這個人所表現出來的一樣。


    “這是從哪裏偷來的,醜死了。”


    沈亦盛眯著醉眼,伸手摸到了顧琛的俊臉上,摸索著試圖摘下他臉上的假麵具。


    “哎!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別給我弄壞了!”


    顧琛哪裏肯那麽輕鬆就讓他摘了,連忙往後躲去。


    兩人拉扯間,沈亦盛就將顧琛臉上的麵具給扯了下來。


    露出一張白淨而又精致的五官,那人正嗔怪的盯著他,模樣比那九天上的謫仙還要俊上幾分。


    顧琛一把將假麵具給討了過來,拍了拍上麵的粘液,說道:“都讓你別硬摘了,看這上麵的東西都給弄壞了,下次再想假扮別人可就容易出破綻了。”


    沈亦盛背靠著行道樹,整張臉都在陰影底下,看不出情緒來。


    “你花了多少工夫得來的,我賠給你。”


    顧琛歎了一聲,將那麵具幾下給揉成一團,塞進了自己的口袋中。


    “賠?沈教授,不是我說你呀,這世間有的東西可以賠償,但是有些東西卻是永遠也沒有辦法賠償的。”


    沈亦盛喝多了酒水,現在腦子裏漲的慌,要不是被這涼風給吹得麵冷,恐怕還會更加糊塗呢。


    他歪著腦袋,看著顧琛,道:“難道這玩意兒很值錢?”


    剛才沈亦盛走近了的時候,顧琛就已經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哪裏不知道他今晚是去喝酒了。


    “算了算了,和一個酒鬼爭執些什麽呢,說的再多恐怕他也理解不了。”


    顧琛搖頭道:“沒有什麽,你別亂猜了。”


    他走過去,一把扶住沈亦盛往下滑動的肩膀,詢問他,“咱們現在是迴去,還是怎麽地?”


    環顧四周,這大晚上的,又冷,還下了雪。


    街麵上除了一些店家尚在營業以外,就再也沒有見到有其他的行人了。


    顧琛倒是不覺得冷,他現在身體特殊,體質早已經改變,不像是普通的人類一樣。


    尋常的人類或許會覺得冷,但是他會覺得還可以忍受,上次在另外一家科研所的時候,他也偷聽到自己的體質與普通人已經是千差萬別了,但究竟差在何處,他也不太清楚了。


    畢竟他始終都隻是一個躺在床上,任由別人宰割的動物。


    能夠打聽到一點兒消息,對於顧琛而言就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更多的事情,就不用多想。


    沈亦盛以前也不喜歡飲酒,但這次他難得抽出時間與父母見麵,再加上他這段時間因為顧琛的事情,也一直都在憂心,所以就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但是沒有想到,他這次就喝多了酒,有些受不住了。


    沈亦盛睜開眼睛,盯著前麵的道路,可是,他摘下眼鏡以後,看得並不是很清楚,這街燈又有些晃。


    但是他知道,這初雪一定美極了。


    沈亦盛示意顧琛鬆開自己,他雖然是喝多了酒,但不是那種喝到站不穩的酒瘋子。


    這人就是如此,明明都已經喝多了,卻還是愛麵子,不肯讓人攙扶著。


    顧琛無奈地鬆開手,讓沈亦盛又靠迴到了那棵行道樹上。


    幸好外麵的馬路上並沒有什麽行人經過,也不像是顧琛的家鄉一樣會有車流不斷。


    沈亦盛靠在那棵行道樹上,幾乎要將行道樹給壓彎了腰。


    看了一會兒以後,顧琛又忍不住上手,將沈亦盛給挪到了一邊去,“你還是靠著牆站著吧。”


    到時候把這棵還在生長中的行道樹給毀了,倒是不怎麽愉快了。


    “顧琛,你以前見過雪花嗎?”


    沈亦盛仰頭靠著牆壁,竟然從兜內摸出了一支煙,默默地點上。


    從他嘴裏吐出的眼圈一層層擴散出去,他整張臉都氤氳在了白霧之中,身邊的雪花依舊在落下。


    街邊上放著一首外文歌,顧琛聽不懂歌詞,但是旋律很輕快,令人忍不住跟著樂起來。


    雪花,他怎麽可能沒有見過呢……


    顧琛也向沈亦盛討要了一支煙,靜靜地點上,靠在他的肩頭上。


    “在我的家鄉,其實每年都會下很大的雪,有的時候會掩過膝蓋,還會將樹枝給壓彎,傷了不少的行人。”


    沈亦盛點了下頭,被風吹的他腦袋已經清醒不少了。


    他能夠清晰地嗅到,身側那人的一丁點兒的野玫瑰香,也不知道是之前兩人一同在那片三十一夜野玫瑰那裏沾染上的,還是說,他身上的味道一向如此。


    忽然想起那個離奇的傳說,沈亦盛有些失笑,那個傳說原本以為是專門用來哄騙小孩子的,同時為那個野玫瑰增加一些其他的魅力。


    但是,現在看來,顧琛的身上竟然出現了野玫瑰的香味。


    難道是那個國師和君主對他們兩個人的詛咒生效了?


    不可能的,這一定是其他的幻覺。


    沈亦盛將頭稍微偏過去一點兒,吐出一圈白煙,手中微微地顫動。


    也不知道是被風給吹得,還是因為他內心的激動,其實依照他的學識和身份而來,那個傳聞應該不至於對他會有任何的影響的,但是現在站在他身旁的那個人是顧琛。


    顧琛默了下來,沒有再次提及自己的家鄉,也沒有說起從前的事情了。


    他和沈亦盛就這麽默默地靠在牆壁上,抽煙。


    那些街燈依舊明亮,在冷冬裏為這兩個同樣內心孤寂的人,送上一些溫暖。


    顧琛低著眉眼,將自己的全部思緒都壓製下去,其實他並不是特別的想迴憶起從前的事情。


    雖然那些事情很溫暖人心,但是也格外的揪心。


    他生活在一個偏北的城市,父母很優秀,母親是市重點中學的教導主任,而父親則是一個非常知名科研者。在很小的時候,顧琛就非常的敬仰自己的父親。


    沒有別的原因,他從自己的母親或者其他家人的口中,都聽說過父親的科研成就。


    那不是一般人能夠研究出來的,所以,顧琛異常的佩服父親顧孟宇。


    顧孟宇在他們所生活的那座城市內,可算得上是一個響當當的名字了,他研製了一種可以減少小孩患病的疫苗,得到了不少百姓們的尊重。


    那個時候的顧琛,生活幸福美滿,雖然父母都忙碌的要命,不太能夠管他。


    他就和其他的富家子弟一樣,經常到其他的娛樂場所去玩,吃喝嫖賭,他占了三樣。


    這其中的一樣,他不肯沾,完全是因為自己有心理潔癖。


    處女座的人,大多龜毛而囉嗦,絮叨。


    顧琛將已經燃盡的煙頭熄滅,晃了下沈亦盛的肩頭,示意他趴在自己的背上。


    “走了吧,這都多晚了,早些迴去歇息。”


    沈亦盛看了眼他瘦弱的背,最後還是一把將他給扛在了自己的背上,道:“我背你吧,你給我指著點兒路。”


    顧琛怔了片刻,還是一下衝了上去。


    “往前直走,再左拐。”


    前路漫漫,他想的再多,也沒有現實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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