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隻管放心,早些時候我跟著主家也學過一些經驗,等嫂子月份大點時候,我幫著熬些養胎的湯。臨到嫂子給您添大孫子,我再做些糟米酒,給嫂子坐月子用,隻管嫂子到時候氣血頂好。”這年頭女人懷孕生孩子那就是走鬼門關的,別說氣血好了,就是盡心養著也很難說一點難都不受的。所以林寶珠這幾句話算是說到了錢氏跟田大娘的心坎上。


    不管林寶珠說的是真是假,反正錢氏跟田大娘都領這個情。尤其是錢氏,不說她是不是真的會給自個熬湯補養,就衝著那句大孫子,都能讓她樂嗬一陣子。自己已經生過一個兒子了,若是再來一個,在田家的腰板自然能挺得更直一些。


    “滿囤媳婦當真是個心細的,嫂子先謝過你了,往後有什麽事兒隻管來,別的不說能用得到你大山哥跟嫂子的地方,隻管開口。”這話雖然是說的有水分,可相比於林寶珠剛剛進門時候,也是真誠了許多。


    當然,對於錢氏的許諾林寶珠也就當個歡喜話聽聽就算了,若是真有了事,自個也不好打擾一個懷著身子的孕婦啊。


    幾個人說著話,林寶珠就在田大娘的指點下磕磕絆絆的縫好了個荷包。等到完工以後,錢氏瞧了瞧,又拿了個簡單的花樣子幫著她勾了下花邊,也算是不那麽素氣了。


    瞧著時候不早了,林寶珠就惦記起家裏那口子人來,也沒多留就離開了。剛要出門,正巧碰上了下地迴來的田老伯爺倆,見林寶珠要走,還特意交代讓拿幾顆冬日裏儲藏在地窖裏的大白菜跟白蘿卜。田大娘難得看到寶珠性子變活泛了,今兒說了一後晌話也很是貼心,自然也不吝嗇。加上她心裏也為滿囤碰上這麽個知冷知熱的女人高興,所以一路送到了村裏的大道上。


    原本林寶珠還想推讓,畢竟田大娘一家對自己的照顧怎麽也比那點吃食多。可田大娘卻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隻管往籃子裏裝著。


    “大娘,我在村裏不熟,有件事還的麻煩您幫著打問一下。”臨走時候,看到田大娘院子裏兩隻大公雞,林寶珠心裏一動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若是得了空,幫我問問村裏哪家孵了小雞或者小鴨......畢竟我跟滿囤光景還有些難,可瞧見昨兒他打狼受傷的模樣,我是不打算讓他再進山了。可他那是幹活的身子,平日裏多少得吃點好的添補著,養了雞鴨多少能下些蛋,若是遇到啥事兒了也能給他吃個葷腥。”


    聽林寶珠這麽說,田大娘心裏直樂嗬,哪個說滿囤媳婦是個不會過日子的,哪個敢說她不賢惠?這不剛扭過性子來,就知道體貼自家爺們麽!


    “行,這事兒交給大娘了,趕明就幫著你問問。這個時候正是青黃不接呢,大家夥兒的糧食都不寬裕,就是有了雞鴨的崽子也是拿去換錢,估計也不難問到。”田大娘爽快的笑著道,“你且迴去等信兒吧。”


    迴了家,才發現張滿囤已經迴來了,院子裏還有兩隻被綁著但還踢騰腿腳撲騰的野雞跟兔子。而那個閑不住的男人,這會兒還正提著一捆新柴禾往柴房裏跺。


    “哎,你怎麽又幹活兒,當心傷口裂開。”放下東西,林寶珠趕緊的上去想要搭手。


    見自家媳婦要過來接柴火垛,張滿囤趕緊的閃了一下,然後咧咧嘴粗著聲音道:“不礙事的,我一隻手就提過來了。這是前幾天攢下的,左右家裏也要用,所以順便給拾掇迴來了。”


    以前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用柴禾的時候極少,也就偶爾起火做飯用一些。尋常時候,就算是喝水也都是灌幾口涼水,跟別提吃幾口幹糧了。


    可如今有了媳婦,他雖然未曾跟女子相處過,可也聽弟兄們說過女子忌冷。當時弟兄們說葷段子時候,還說過尤其是那些沒破瓜的女子,若是受寒著涼每到月例時候都會疼痛難忍。那時候他還覺得說的懸乎,不過對於他來說也是,刀山火海都敢幹,又怎麽會在意傷痛這會兒事呢。


    隻是也不知怎的,這些日子竟然零零碎碎的就想起了那些不經意入耳的話。再想到林寶珠,心裏雖然覺得別扭,可還是會在意一些。果然,成了親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樣了呢。


    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家媳婦,也不知怎的心裏竟然滿是說不出的暖意。早些時候他們幾個糙老爺們在山上搭架勢,沒事兒的時候就好湊在一塊喝酒吹牛,不少成過家的兄弟都吹牛皮,說是有個媳婦能快活的賽過神仙。就算六子那種沒成家的,也能說幾句葷話,隻說外頭花樓裏的姑娘在炕上白嫩嫩香噴噴的,光是抱著就激動的很。


    他沒仔細的抱過媳婦,就那迴媳婦生病,也隻是掂了掂分量,隻覺得這個媳婦太弱了。不過現在看著倒是順眼的很,雖然自家媳婦雖然沒六子他們說的什麽豐韻娉婷,可他卻覺得這般正好。


    張滿囤的目光林寶珠沒注意到,他的心思自然也沒空琢磨,現在她把兩顆白菜蹲放到櫃櫥裏然後想著該做些什麽飯呢。說起來別看張滿囤是個糙漢子,可手藝卻是極好的,隻說她隨口提了想要個碗櫥放雜物,他在弄好籬笆之後就給釘了個開口的櫃子。大小放在水缸邊上正好,雖然模樣不細致,不過勝在適用。


    剛看到櫃子時候,林寶珠還真是驚喜了一下子,她原本以為家裏做手藝活兒得專門請了木匠師傅呢。沒想到哪個粗手粗腳的漢子,居然聽了幾句就把東西做出來了。


    因為有中午的骨頭湯,林寶珠幹脆就把剛剛拿迴來的大白菜跟白蘿卜各自切了半個,然後洗幹淨燉上。這個時候,骨頭湯已經小火悶了一後晌了,骨頭裏的骨髓油脂都熬出來了,燉上白菜跟蘿卜,那味道不膩卻香的很。


    若不是他們兩個人身上都有傷痛,再放些辣椒進去,隻怕味道會更好呢。


    這邊燉上了白菜,她又手腳麻利的把麵揉好幹成片,每每擀薄了都會刷上一層細細的油然後再和,直到來來迴迴反反複複的把一塊麵弄了不知多少次才停下手。把一層層的麵放到篦子上然後騰到大鍋上蒸著,然後才去忙和起別的來。


    吃過飯,張滿囤幫著自家媳婦把碗筷拾掇了,想著外頭還有幾隻活物,就說道:“媳婦,你想吃野雞跟兔子肉麽?若是想吃我就宰殺了,若是沒吃的念頭趕明就一塊拿去鎮上賣去酒館裏。”


    剛剛洗好手,打算給張滿囤換藥的林寶珠吧嗒吧嗒嘴,想了想現在家裏的情況,還是先賣了銀子攥在手裏可靠。所以絲毫沒有猶豫就讓他迴頭一塊打包賣了。


    瞧著他的傷口好了許多,林寶珠才鬆了口氣,而這個時候她也覺得自己肩膀有些疼了。想著反正黑了,不如就等會兒到了屋裏徹底暗下來再推拿藥酒。


    倒不是說她現在不能出去擦藥酒,而是天晚了籬笆院不安全,若是去灶房指不定會碰上路過的趁著灶台上的光瞧見什麽。她倒是不會覺得露出半個肩膀頭為難情,更不會覺得有什麽了不得的貞潔問題,隻是若真再惹了外頭人亂嚼舌根,也是節外生枝的麻煩事兒。再者,家裏如今沒有油燈,若是去別的屋裏她還真有些怕黑。


    反正再等等,屋裏也就伸手不見五指了,隻怕自己擦藥酒都得憑著感覺了,自然也不怕會被看去什麽,或是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事兒。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家這個男人目力過人,不說是千裏眼,卻也足以稱得上夜能視物了。


    拾掇好了,頭上炕前,林寶珠壓下砰砰亂跳的心,猶豫了一下才從懷裏摸出個青色繡著葉子邊的荷包來,然後抿著嘴說道:“我瞧著你原先用的荷包舊了,就又給你縫了一個。以前沒做過女紅,針腳有些粗,你別嫌棄,等日子好些了再給你買個好看的。”


    像是怕被拒絕,她慌張的就把荷包塞進了張滿囤手裏出了屋。直到進了灶房,舀了水洗臉,她才咬著下唇似是害羞一樣的拍了拍自個的臉頰。


    不就是一個荷包麽,怎的還會臉紅心跳的,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連定情信物都算不上。想到這裏,她不由的有些泄氣了。那蠻漢子有什麽好的啊,五大三粗也算不上俊俏,最多就是力氣大些膽子大些,若是再說什麽就是肌肉結實些,可就這麽想著,她都覺得那人特爺們特陽剛。


    且說被林寶珠一股腦動作弄得有些發蒙的張滿囤,這會兒正攥著荷包傻樂呢,雖然他笑起來還不如不笑的好看,可卻是實打實的高興。透過窗戶紙瞧向灶房,那眉目可是絲毫不見平時的兇惡蠻狠勁兒,甚至有一絲絲淡淡的歡喜跟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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