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尚息東讚的十萬大軍終於風塵仆仆的殺迴邏些。


    在經過納木措的時候,尚息結讚終於得知一個確切的消息。


    有一支萬人左右的安西軍在一個多月之前途經納木措南下。


    不出意外,肯定是這支安西軍突襲了邏些,就不知邏些現在戰況如何?


    尚息東讚對吐蕃也算是忠心耿耿,這一路上真是馬不停蹄,奈何高原行軍實在艱難,所以走了這麽久,直到今天才殺迴邏些。


    大軍一進入邏些河穀,尚息東讚就愣住。


    隻見黑壓壓的奴從已經在邏些城外嚴陣以待。


    尚息東讚粗略的估計了一下,至少有二十萬。


    剛開始,尚息東讚還以為這二十多萬奴從是在保護邏些城。


    但很快,他就發現事情似乎並非他想的那樣,這些奴從確實是在守護邏些,但是邏些城頭飄揚的卻是大唐的日月星辰旗。


    換言之,這些奴從是為大唐而戰?


    尚息東讚的目光下意識看向紅山頂上的宮殿。


    但隻見,紅山宮上飄揚的並不是日月星辰旗,而是獅子旗。


    看到這,尚息東讚不禁鬆了口氣,還算不錯,看來至少紅山宮還沒有失守。


    “大帥,這是怎迴事?”副將尚讚婆茫然道,“這些都是悉補野氏和那囊氏的奴從,他們想要幹嗎?是在列隊歡迎我們?”


    “列隊歡迎?”尚息東讚道,“你見過眼前這樣的列隊歡迎?”


    尚讚婆頓時無言以對,眼前這二十多萬奴從,怎麽看都不像是在歡迎他們,而是在列陣迎敵,把他們當成了敵人。


    “大帥,現在怎麽辦?”另一個副將也問道。


    “怎麽辦?”尚息東讚黑著臉道,“還能怎麽辦,隻能是先打垮這些奴從!”


    尚讚婆道:“可是大帥,我們已經行軍將近半天,勇士們都已經十分疲憊,要不今天就算了,今日先紮營,晚上再飽餐一頓,等明早再進攻?”


    “不過是一群奴從而已。”尚息東讚哂然說道,“先滅了他們再紮營也不遲。”


    尚讚婆當即也不再多說,因為他也沒有把對麵列陣的二十多萬奴從放在眼裏。


    奴從,在吐蕃貴族眼裏向來就是逆來順受的存在,就是殺了他們也不敢反抗。


    在尚息東讚和尚讚婆的眼裏,這二十多萬奴從就是安西軍在攻占了邏些之後,強行征集並拿來濫竽充數的,這樣的軍隊,一個東岱就能擊潰。


    尚息東讚當即出動一個東岱向奴從大軍發起進攻。


    這個東岱也是中勇部的精銳,有一千名桂勇加四千名奴從,而且這四千奴從有不少披甲的弓箭手,比對麵奴從強壯得多。


    尚息東讚本以為不用等到短兵相接,當第一波箭雨落下後,對麵列陣的幾十萬奴從就會陣腳大亂,接著出擊的東岱一衝,直接就會土崩瓦解。


    然而,真實的戰場卻跟尚息東讚想象中完全不同。


    對麵數十萬奴從既沒有甲胄,也沒有櫓盾,僅僅隻有拿木板倉促改造的木盾,甚至連手中的兵器也隻有馬叉、割草鐮刀。


    當箭雨從天而降,列隊的奴從一片片倒地。


    然而,對麵奴從的整個大陣始終穩如磐石。


    一直到短兵相接,奴從大陣都是巋然不動。


    然後,更令尚息東讚吃驚的一幕就出現了。


    等到兩支軍隊短兵相接之後,大陣兩翼的奴從突然自發的向前反卷,轉眼間就將中勇部的那個東岱團團包圍,五千桂庸瞬間陷入重圍。


    ……


    在紅山頂上觀戰的吐蕃君臣看得更加清楚。


    邏些西門外的奴從甚至連隊列都站不清楚,整個陣形顯得左厚右薄、前密後疏,更加沒有刀牌手、長矛手或者烏朵手這些兵種的劃分,就是亂哄哄的擠成一團。


    然後向前反卷時,也是完全沒有章法可言,就是一窩蜂的往前麵衝。


    但是,這些奴從身上的一點改變卻讓紅山頂上的吐蕃君臣非常吃驚,這點改變,就是這些奴從始終隻是向前,向前,向前,絕不後退!


    前麵的奴從出現了空缺,後麵的立刻替上。


    前麵的奴從腦袋掉地上,後麵的奴從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前麵的奴從被捅成篩子,後麵的奴從毫不猶豫的拿自己的身體頂上!


    中勇部派出的那個東岱,瘋狂的向前突擊,擋在這個東岱前方的奴從就像是秋天被收割的青稞一排排的倒下,但是沒有用,根本沒用,很快就有數量更多的奴從蜂擁而至,死死的擋住那個東岱的去路。


    那個東岱很快就陷入到了重圍。


    就像是陷入青海湖中的羊皮筏。


    紅山頂上的吐蕃君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些牛羊般懦弱,牲口般麻木,刀斧加身都不知道反抗的奴從,什麽時候也變得這般兇悍了?這還是他們記憶中的奴從嗎?


    然而,到了這裏事情還沒結束。


    那二十多萬奴從在淹沒了中勇部的那個東岱後,居然一鼓作氣,直接向前方河穀中的中勇部主力發起了衝鋒,這你敢相信?


    “雅拉香波山神在上,我沒看花眼吧?”


    “這些奴從是被魔鬼附身了嗎?他們都瘋了嗎?”


    “他們竟然敢反抗貴族的懲誡,就不怕雅拉香波山神降下神罰?”


    一眾貴族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隻有那囊太後和赤鬆德讚默不作聲,感覺就像墮入了絕望深淵,此時此刻,這母子倆是真的很絕望。


    別人或許還不太清楚,但是這母子倆是清楚的。


    這些奴從,這些原本屬於悉補野氏還有那囊氏的二十多萬奴從,之所以瘋,之所以變得這般悍不畏死,之所以敢一窩蜂似的向中勇部的十萬大軍發起進攻,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為了守護他們剛剛到手的那點可憐的耕地還有牛羊。


    人為財死,隻有為了守護財產才會突然變勇悍。


    想到這點,那囊太後和赤鬆德讚就更加的絕望。


    所以,悉補野氏和那囊氏的奴從已經徹底拋棄了他們兩個家族。


    所以,就算吐蕃的國祚還能延續,但是屬於悉補野氏和那囊氏的時代卻已經徹底的一去不複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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