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戰事即將迎來最終一戰,不過更大的可能是打不起來。


    因為接到王臣的最後通牒後,不要說龜縮城內的魏州士族,便是田氏內部也出現了很嚴重的意見分歧。


    說到底,並不是每個田氏子弟都有玉石俱焚的決心和勇氣。


    比如田承嗣的長子,魏州刺史田維,就堅決反對玉石俱焚。


    “阿爺!”田維急得直跺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哪!”


    “是啊,阿爺,隻要人還在,就還有機會,若是人都沒了,則萬事皆休!”


    田華在這條世界線沒當上永樂公主的駙馬,所以在魏博鎮的存在感更弱,不過到了生死關頭也不再有什麽顧忌,果斷要求田承嗣投降。


    你個老漢死便死了,不要連累子孫後代啊,我們還想活呢。


    “閉嘴,降什麽降?”田悅則是堅決反對,“我田氏子孫隻會與魏州共碎!”


    大將邢曹俊聞言輕歎了一聲,他其實知道田悅內心也是支持投降的,隻不過他們降了之後可以活命,但是田承嗣多半得死。


    礙於田承嗣,田悅隻能表態要與魏州共碎。


    田承嗣也是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理智告訴他,隻有投降才能保全平州田氏。


    可是情感上,田承嗣卻又沒辦法接受失敗。


    當然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也怕死啊!


    盡管王臣在最後通牒上保證,隻要他投降,就保他不死。


    王臣甚至非常明確的告訴他,當今聖人之雄才大略不在太宗之下,所以隻要他肯獻城投降,保魏州滿城幾十萬百姓性命,必定可活命。


    但是田承嗣並不是三歲小孩,他知道王臣的保證不作數。


    田承嗣清楚,以他在之前十年間所做的事,別的先不說,隻是給安祿山父子史思明父子立祠並稱為四聖這一樁,李適就絕對饒不了他。


    所以,開城投降對田承嗣是個艱難的決定。


    田承嗣依然在糾結,李惟嶽則在看田承嗣。


    王臣對此卻也不急,他在等盧龍鎮的消息。


    ……


    朱滔已經迴到幽州。


    “二弟你怎麽才迴?”朱泚埋怨道,“我不是早就捎信給你,讓你速迴幽州?”


    朱滔輕歎一聲說道:“阿兄,我哪敢迴來啊,沒有王臣允許,要是擅自迴來,你我兄弟立時就有毀家滅族之禍!”


    “說甚?”朱泚聞言一愣,“毀家滅族之禍?”


    “阿兄,事實就是這般啊。”朱滔無奈的道,“安西軍的強悍,超乎你我想象,在見到王臣,見到龜茲軍團之前,小弟以為安西軍再強悍也強不過曳落河,可是等到真正見識後才發現,曳落河在安西軍麵前就是個笑話,不值一提!”


    “說甚?曳落河在安西軍麵前竟然不值一提?”朱泚駭然道。


    “是的,不值一提。”朱滔哀歎道,“無非就是一輪炮擊而已,安西軍的大炮,絕非血肉之軀能抗衡,無論曳落河還是甲騎具裝,亦或陌刀兵都不堪一擊,當者人甲俱碎!”


    “人甲?當者俱碎?”朱泚嚇壞了,“安西軍的大炮,竟然連甲胄都可以擊碎?”


    “阿兄,這是小弟親眼所見,而且不止一次,若非如此河北豈會這般容易平定?淄青士族又豈會發動兵變,擒拿李正己?”朱滔歎口氣,又說道,“所以,阿兄你還是老實交出盧龍鎮的兵權,跟小弟去魏州向王臣請罪才是正經。”


    朱泚聽了後卻沒有立刻表態,隻是直勾勾的盯著朱滔,似在分辨真偽。


    朱滔卻一臉坦然的看著朱泚,又說道:“阿兄,你連我的話都不相信嗎?”


    朱泚聞言臉上露出掙紮之色,好半晌後才問道:“我走之後盧龍軍交給誰?”


    朱滔不假思索的道:“王臣說可由表兄劉怦暫管,稍後朝廷便會派人前來接管。”


    聽到這,朱泚難免有些憂慮,同時又有些不甘心,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可是一旦離開幽州,這一切頃刻就歸零。


    搞不好甚至還會淪為階下囚。


    朱滔忍不住催促道:“阿兄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麽?論根基之深,你不如田承嗣,論族人之眾,你也不如李惟簡,論長袖善舞籠絡人心,你不如李正己遠甚,可現在李正己已淪為階下囚,田承嗣及李惟簡也如風中之燭行將熄滅,阿兄若不早下決斷,必然錯失良機,我昌平朱氏亦將遭受滅族之禍!”


    “罷了,罷了罷了!”


    朱泚長歎三聲又道:“王臣可有說會如何處置我?”


    “具體如何處置肯定不會說。”朱滔搖搖頭又道,“但是他說了,隻要主動去職,至少可保性命無憂,等到時過境遷之後隻要阿兄你願意出山,他會保舉你到安西當兵馬使,為大唐在河中之地、火尋等地開疆拓土。”


    說話間,涿州刺史劉怦從門外急匆匆走進來。


    “表弟,你迴來了?”見到朱滔,劉怦十分高興。


    “表兄。”朱滔也朝劉怦叉手作了作揖,執禮甚恭。


    朱泚也對劉怦說道:“表弟,盧龍軍就拜托給你了。”


    “說甚?”劉怦一臉的懵逼,什麽叫就拜托給我了?


    朱泚簡單交代了下,隨即點起數百扈從跟朱滔南下。


    數日後朱泚就抵至魏州城外,然後背著荊棘求見王臣。


    王臣當即命朱泚進城去勸降,朱泚的到來變成了壓垮田承嗣的最後一根稻草,連手握盧龍鎮十萬大軍的朱泚都一仗未打就自行去職,他還強個甚?


    再強下去,結果隻能是白白給平州田氏招來滅族之禍。


    不得不說,王臣的分化政策真的很致命,從根上瓦解了河北士族的頑抗之心。


    田承嗣當即便脫去身上官袍,然後光著膀子背著一捆荊棘出城來向王臣請罪。


    當天下午,龜茲軍團兵不血刃進入元城,這也意味著魏博鎮徹底被王臣平定。


    三天之後,成德節度使李惟嶽有樣學樣,也光著膀子背著荊棘來向王臣請罪,於是成德鎮也被龜茲軍團兵不血刃的平定。


    至此,河朔三鎮、淄青鎮以及淮西鎮這五大割據藩鎮全部被王臣掃平,而且是以極小的代價掃平,總共也就打了白馬寺之戰這一仗,死的人全加起來也就一萬多人,這等豐功偉績不敢說後無來者,但是前無古人卻是毫無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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