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適主政以來,經過將近五年的勵精圖治,大唐看上去已經欣欣向榮,但也隻是看上去欣欣向榮,揭開這層漂亮外衣,底下仍是敗蕠。


    得知李忠臣截斷漕運之後,李適急忙讓董休搬來屏風,然後對著輿圖,準備調集大軍撲滅李忠臣,結果發現無兵可調,真的無兵可調!


    在淮西鎮的南邊是淮南鎮,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兼淮南節度使陳少遊隻是一介書生,並非行伍出身,更沒有上陣殺過敵,且淮南軍也是羸弱不堪戰,完全不是從安史之亂的血火中真刀真槍殺出來的淮西軍的對手。


    在淮西鎮的北邊是河南鎮,河南節度使田神功倒是一員悍將,而且也是戰功卓著,麾下軍隊也同樣是從安史之亂中殺出來的虎狼之師,完全不輸淮西軍。


    然而,河南軍是防止河朔三鎮南下的屏障,一旦調走河南軍,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成德節度使李寶臣及盧龍節度使朱希彩這三頭餓虎就會徹底失去控製,到時無論是南下進攻東南財賦重地,還是向西進攻東都,都會對大唐的生存構成致命威脅。


    在淮西鎮的西邊諸州也設置了一些節度使,但不是兵力太少,就是節度使不堪戰,傻子都知道他們不是李忠臣的對手。


    至於河朔三鎮根本不用說,就是三頭餓虎。


    讓李寶臣、田承嗣和朱希彩去征討李忠臣,那就是與虎謀皮。


    到時候即便李忠臣被鎮壓,可東南財賦重地也歸了河朔三鎮,彼時河朔三鎮的兵再加上東南半壁的財,還有何人可製?


    無奈之下,李適隻能夠將目光轉向更遠處。


    朔方節度使與河西節度使?要提防迴紇人。


    藥葛羅當上迴紇可汗之後,仿佛變了個人,與大唐逐漸疏離,今年開春居然派使者前來長安索要大唐曆年積欠的絲綢。


    這是登裏可汗移地健留下來的一筆糊塗賬。


    當年為了向迴紇借兵平叛,唐肅宗李亨不得已跟移地健約定,以五十匹絲綢換一匹駑馬的價格進行互市,之後每年秋天,迴紇人都會驅趕駑馬跟大唐互市,但是大唐不可能真的按五十匹絲綢換一匹駑馬的價格互市,所以一直拖著。


    拖了十年,大唐居然就欠了五百萬匹絲綢。


    現在,雄鷹可汗藥葛羅開始討要這批絲綢。


    而且言語間頗有不給絲綢就要開戰的意味。


    所以,朔方軍和河西軍是絕對不能調動的。


    那麽隴右五鎮及山南諸鎮?同樣不能調走。


    因為吐蕃的中勇部和下勇部一直都在襲擾隴右以及西川州縣,如果這時候將隴西諸鎮及山南諸鎮調往淮西平叛,吐蕃軍就會長驅直入。


    神策軍又新募不久,兵器甲胄也沒有配齊,絕非吐蕃軍對手。


    到那時候說不定就會重蹈廣德元年的故事,長安都遭到攻陷。


    李適目光繼續向西,然後落在了安西都護府以及北庭都護府,其中北庭軍同樣要防備北邊的迴紇,但是安西軍現在可以說是兵強馬壯,還沒有防禦壓力,因為無論是吐蕃、大食又或者唿羅珊的那些小國,全都被安西軍打怕了。


    就是安西離得太遠,足足有五千多裏路程,最快也要走仨月。


    所以,無論如何也必須穩住李忠臣三個月,直到安西軍到達。


    李適對著屏風上的輿圖久久不語,落在元載眼裏就是束手無策。


    看到李適一臉吃癟,束手無策的樣子,元載感覺就如六月飲冰,別提有多爽利。


    而更讓元載無比期待的是,這個亂子是李適主政之時惹出來的,所以板子理所當然打在李適身上,更為可怕的是漕運已經被切斷,李適和王臣力推的絲綢之路將無以為繼,這就必然遭到籌款之事的反噬,遭到各大世家圍攻!


    所以,李適的倒台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至於李忠臣作亂會惹出什麽樣的亂子,元載根本就不在乎。


    他在乎的隻有權力,隻有元家的將來,至於大唐會怎麽樣,淮西乃至東南的百姓會怎麽樣,跟他元載有屁幹係?


    元載正暗自得意時,忽聽到李適喊他。


    元載從沉思中驚醒,叉手一揖再問道:“不知太子有何見教?”


    李適一臉愧疚的道:“右相,李寶臣截斷大運河,事關重大,派別人去寡人不放心,有勞右相親自走一趟淮西,給李寶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請他務必收兵放開大運河之漕運,以免誤了國事也誤了自己!”


    “喏。”元載一口應承下來。


    然而,當晚下值迴到元府後,元載直接臥床不起。


    元載突然生了重病,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再去淮西。


    結果李適也是夠狠,直接敕封元載心腹,中書舍人楊炎為中書侍郎,然後讓他代替元載前往蔡州安撫李忠臣。


    ……


    “聖人,楊炎已經去蔡州了。”李泌一臉笑意的道。


    “楊炎已經動身了?”李豫笑著搖搖頭,問李泌道,“此事李師你如何看?”


    “相比起五年之前,太子的政治手腕已經老辣許多。”李泌道,“敕封楊炎為中書侍郎並派他去蔡州安撫李忠臣,堪稱妙手。”


    “妙手?”李豫道,“楊炎乃是元載心腹,太子將其撰為宰相,豈不是助長元載在政事堂中的勢力,何談妙手?”


    “非也。”李泌搖頭道,“似楊炎這等小人,入政事堂為宰相後必反噬元載,是以太子此舉非但不會助長元載之勢力,反而讓元載多了一個對手。”


    頓了頓,李泌接著說道:“讓楊炎去安撫李忠臣更是一手妙棋。”


    李豫迴頭掠了一眼李泌,問道:“如此說來,李師已經猜到了?”


    “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李泌道,“楊炎兩年之前去蔡州公幹,必定與李忠臣私下見過,李忠臣必是受其蠱惑才會出兵截斷漕運。”


    李豫道:“看來什麽事情都瞞不過李師的眼睛。”


    李泌道:“然而老朽有一事不明,還望聖人賜教。”


    李豫道:“你是不是想問,朕為何還不處理元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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