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劄路恭接到這一消息時,剛剛走到疏勒鎮。


    “你說什麽?於闐城丟了?”達劄路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偷襲於闐的唐軍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難道他們是從天上飛過來的嗎?”


    於闐綠洲雖沒有天險可守,但是遙遠的距離就是一道巨大的天塹,唐軍無論是從圖倫磧南部邊緣沿著昆侖山北麓進軍,還是從圖倫磧北邊沿著天山南麓進軍,都必然會被沿途的烽燧堡發現,隻要其中一座烽燧堡燃起烽火,吐蕃軍就能提前做出應對。


    可是,現在,於闐城卻在毫無預警的前提下,被唐軍給偷襲占領!


    駐守於闐的千戶黯然說道:“大將軍,唐軍是從圖倫磧中殺過來的。”


    “你說什麽?”達劄路恭更加的吃驚,“唐軍是從圖倫磧中殺出來的?”


    “這不可能!”尚綺心也道,“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橫穿圖倫磧!”


    對於雪域高原的吐蕃人來說,這個世界上有兩處人類難以涉足的生命禁區,一處是荒涼貧瘠並且廣袤無垠的羌塘無人區,另外一處禁區就是圖倫磧。


    兩處禁區中,闖入羌塘無人區仍然還有一絲生還的機會。


    可是如果闖入了圖倫磧深處,就是經驗最豐富的牧民也是十死無生。


    正是因為這,吐蕃每次對安西四鎮用兵,不是從圖倫磧的東邊迂迴,就是從圖倫磧的最西邊迂迴,從始至終就沒有敢於橫穿圖倫磧,一次都沒有過。


    可是,現在,鎮守於闐的吐蕃千戶卻說,唐軍居然成功橫渡圖倫磧。


    這樣的事實,甚至比唐軍裝備了駱駝炮和手炮更讓尚綺心感到吃驚。


    “可唐軍的確就是從圖倫磧中殺出來的。”千戶無奈的道,“天山南麓和昆侖山北麓都遍布我們的烽燧堡,唯獨圖倫磧中沒有烽燧堡,所以被唐軍殺了個措手不及,不僅是擄來的婦孺牛羊財貲盡失,隨軍的婦孺以及牛羊馬匹也悉數被唐軍搶走。”


    達劄路恭隻感覺到胸悶氣短,好像有一雙大手使勁的把他摁進冰窟窿,再然後達劄路恭就感到兩眼一黑,什麽也不知道。


    也難怪達劄路恭急火攻心,吐蕃上勇部這次來安西真的虧大發了。


    除了放牧的兩萬多婦孺外,還被安西軍搶走了十多萬隻寒羊山羊、三萬多匹高原馬、兩萬多頭犛牛以及上千頭成年駱駝。


    還有從疏勒、拔煥、且末等城池中搶來的壯丁婦孺牛羊以及財貲。


    直白一點說,就是達劄路恭和十萬吐蕃大軍流血拚命三年的成果,一夜之間被清零,連同自家牛羊婦孺全歸了安西軍。


    此外在羅布淖爾還傷亡了三千多桂勇以及三萬多奴從,上萬副甲胄及一千多頭犛牛。


    遭此重創後,上勇部雖然還不至於傷筋動骨,但肯定要休養幾年,正常情形之下五年之內是沒有能力再對安西用兵了。


    為什麽要說正常情形之下?


    因為對於吐蕃上勇部來說,還有非正常情形,那就是吐蕃上勇部有一個巨型的血包,可以隨時輸血,彌補上勇部的損失。


    這個血包就是南亞的天竺。


    ……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等到達劄路恭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躺在軟榻上。


    軟榻正被一頭犛牛倒著拖行,從道路兩側光禿禿的岩山可以分辯得出,這裏已經不再是安西的某個綠洲,看樣子應該已經上了蔥嶺。


    達劄路恭的猜測很快就得到扈從的證實。


    得知達劄路恭蘇醒,尚綺心很快就找過來。


    “大將軍,消息已經核實了,於闐的確已經失守了。”尚綺心黯然說道,“唐軍也的確是從圖倫磧過來的,既沒走天山南麓,也沒有走昆侖山北麓。”


    “這麽說,唐軍當真掌握了某種橫渡圖倫磧的法子?”達劄路恭歎息道。


    “多半是。”尚綺心長歎一聲,無奈的說道,“除非我們也能掌握橫渡圖倫磧的法子,否則的話吐蕃就再沒有機會控製安西。”


    尚綺心說的是沒有機會控製安西,而不是無法攻占。


    攻占安西還是有機會的,但就算是占領了也守不住。


    因為唐軍可以抄近路橫穿圖倫磧,又把安西奪迴去。


    圖倫磧對吐蕃軍是天塹,對唐軍來說卻是來去自如,而且麵積又太大,吐蕃軍要繞過圖倫磧得走幾個月,唐軍橫穿最多半個月,這個仗還怎麽打?


    稍稍一頓,尚綺心又道:“如果不能夠控製安西諸國,也就意味著徹底喪失切斷安西商路的最後機會,畢竟河西已經先丟了。”


    達劄路恭聞言也是仰天長歎一聲。


    達劄路恭也很清楚丟失河西以及安西將會有什麽後果。


    如果吐蕃無法控製安西及河西,無法切斷長安到安西乃至泰西的商路,大唐就可以通過這條商路源源不斷的獲取巨額利潤,不出二十年,大唐就會再次強盛起來,恢複昔日的貞觀之治甚至開元之治也不是沒有可能。


    果真如此,就將是吐蕃的災難。


    ……


    達劄路恭和尚綺心在仰天長歎,郭昕、鄭踞、魯陽、裴冷、尉遲曜及白環他們等人卻在額手相慶,尤其是於闐國王尉遲曜,於闐城以及百姓失而得複,也就意味著他不會淪為於闐國的末代國王,別提有多麽的高興。


    踏歌聲中,尉遲曜端著一樽酒來到王臣麵前。


    “王大將軍,小王敬你,感謝你為我們於闐國所做的一切!”尉遲曜誠懇的道,“於闐王室以及百姓將會永遠銘記你的恩德。”


    “殿下客氣。”王臣也舉起酒樽。


    連敬了三樽,尉遲曜才低聲問道:“王大將軍,小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成全。”


    王臣一聽便立刻裝出了三分醉意,打了個酒嗝豪氣的對尉遲曜說道:“殿下請說。”


    尉遲曜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但還是說道:“就是大將軍用來從沙漠中尋找水源及辨識方向的法子,不知可否告諸小王?”


    王臣一聽便立刻歪倒在了地毯上。


    尉遲曜再問時發現王臣已經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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