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迴臨洮的吐蕃軍確實隻有十個東岱一萬人,剩下的四萬人都是吐穀渾、黨項、羌、氐等各個隴西部族的奴從,其中也有數千漢人奴從。


    然而這支吐蕃軍的主帥卻是吐蕃大相尚結息。


    吐蕃大相類似大唐宰相,當然了,隻是宰相之一。


    吐蕃跟大唐都是群相製,多的時候有六七個大相。


    尚結息已經六十歲,在吐蕃國內絕對算上是罕有的高齡。


    尚結息本想著打完了這一仗,就可以將下勇部交給麾下頭號大將尚讚摩,再然後返迴雅隆河穀的封地頤養天年。


    卻沒想到,最後竟落了個晚節不保。


    靈州之戰打成僵持就不說了,定秦堡居然還讓人給偷了。


    聽聞定秦堡被唐軍偷襲得手,尚結息當場驚出一身冷汗,一麵命尚讚摩、尚讚婆等大將分兵迴駐會州、涇州、靈州並奪迴隴州,一邊則親率五萬大軍星夜迴師臨洮。


    急行軍近半個月,終於在今天上午殺迴臨洮,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定秦堡。


    看到定秦堡完好如初,既沒有起火,也沒有損毀,尚結息才暗暗和鬆口氣。


    還好還好,看來定秦堡中積聚的糧草輜重都還在,隻要糧草輜重還在就好。


    進了河穀之後沒多久,就看到尚塔藏帶人迎上來,隻見尚塔藏還有他身後那幾個百戶的氈帽後麵都懸著一根狐尾,隨著微風不停的來迴舞動。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尚結息冷哼了一聲,翻身下馬。


    尚塔藏趕緊匍匐於地,他知道在氈帽後麵懸狐尾並不足以贖罪。


    丟掉定秦堡這麽大罪,輕則鞭笞,重則處死,現在就看尚結息怎麽發落了。


    尚結息從扈從手中接過一支馬鞭,照著尚塔藏劈頭蓋臉的抽落,隻三五下,便將尚塔藏身上的裘袍抽得支離破碎,隱隱還有血跡滲出來。


    尚塔藏疼得渾身顫抖,卻愣是一聲都沒敢吭。


    ……


    王臣已經迴到了公廨,並且招來了一隊民壯。


    “就是這裏,往下挖。”王臣跺了跺腳下地麵,示意民壯開挖。


    幾十個民壯麵麵相覷,不明白王臣想要做什麽,這是要挖水井?


    李九伯也不解的問道:“公子是在擔心吐蕃軍會切斷堡中水源嗎?”


    “切斷水源?”王臣愣了一下說,“定秦堡的東南兩側皆是懸崖,崖下就是洮河,吐蕃軍除非有辦法讓洮河改道,否則斷無可能切斷水源。”


    李九伯指了指地麵問:“那麽公子此舉又是何意?”


    “別問,到時候你們自然會知曉。”王臣也沒多說。


    那隊民壯確定王臣不是在說笑,當即揮動鋤頭開挖。


    王臣的目光卻又轉向各路豪帥:“各族之中可有木匠?”


    包括董山在內的十九個豪帥幾乎是同時舉手:有有有!


    王臣當即讓各路豪帥將族中的木匠聚集起來,竟然有一百多個。


    王臣又問木匠會不會打造木驢,這次隻有十幾個年紀較大的老木匠表示年輕時曾經替隴右軍打造過攻城用的木驢,其中構造大抵還記得。


    “不過本公子要的並不是你們熟知的那種木驢。”


    王臣命鄭乙找來木板,又用木炭在上麵畫了一幅草圖。


    再然後指著草圖說道:“看見沒,像這樣的木驢,先打造一百具!”


    “喏!”十幾個老木匠應了聲喏,領著一百多個小木匠轉身離開。


    王臣又把董山叫到跟前,吩咐說:“庫房之中有許多散裝的苧麻,你帶著董家壯丁抓緊搓成麻繩,每根麻繩至少要有兩寸粗,超過一百步長!”


    “喏!”董山應了一聲喏,當即迴去召集董家壯丁。


    看著王臣在那裏分派事務,杜嶽、李九伯一頭霧水。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王臣在想什麽,又在準備做什麽?


    ……


    尚塔藏的身體是真好,挨了足足八十鞭居然還沒死,不僅沒死,居然還能掙紮著爬起來走道,就是兩腳晃得厲害。


    尚結息卻是毫無憐憫。


    吐蕃武士,犯了錯誤就應該受罰。


    鞭笞八十相比尚塔藏犯下的大錯,根本就不值一提。


    “說說吧,定秦堡是怎麽丟掉的?”尚結息沉聲道,“再還有,從定秦堡失守到現在已過去半個多月,為什麽還沒有奪迴來?”


    尚塔藏沒有任何隱瞞,將他中了李晟的調虎離山之計分兵四出,然後慕容穀種被唐軍偽裝漢奴騙開堡門的過程原原本本道出。


    接著又說了對定秦堡的兩次進攻。


    最後說道:“啟稟大相,定秦堡的唐軍主將極其狡猾,他利用滾木加半山腰的環繞壕溝打造了一堵難以逾越的火牆,無論投入多少奴從都是個死!”


    “真該死。”尚結息臉色變得凝重,“不意唐國又出了這等人物。”


    沉吟片刻,尚結息又問道:“對了,你可知定秦堡中總共有多少大木?”


    尚塔藏連忙說:“大概知道,雲杉、冷杉以及各種鬆木大約二十萬根,最小的也有甕口粗細,大的甚至有一人合抱,重百斤乃至於數百斤。”


    “二十萬根麽?”尚結息蹙眉說道,“五天前那次火攻,燒掉多少根?”


    尚塔藏想了想,不太確定的迴答道:“具體不清楚,五千根總是有的,山腰的那條環繞壕溝至少有二裏長,幾乎每段壕溝都堆滿了甕口粗細甚至一人合抱的杉木,要不是這樣,燃起的大火也不至形成一堵火牆,徹底阻斷下山的通道。”


    尚結息聽到這,眉頭便越發的蹙緊,一次隻消耗五千根,豈不是需要四十次進攻才能耗盡定秦堡中的木料?


    然後一次進攻消耗兩千奴從,四十次進攻就是八萬奴從。


    即便是一次隻消耗一千奴從,至少也要死四萬奴從才夠。


    這麽大的代價是承受不起的,尚結息其實並不在意奴從的死活,但如果奴從死光了,就沒有人放牧、種地,充當消耗品。


    單憑吐蕃本部的五茹六十一東岱,可撐不起這麽大疆域。


    當下尚結息又問道:“你難道就沒有嚐試過填平這條壕溝?”


    尚塔藏連忙分辯道:“不不不,我們有嚐試過,不過都失敗了。”


    “因為守不住山腰,好不容易才填平的壕溝很快又會被唐軍重新挖開。”


    “甚至於挖得更寬更深,現在整條環繞壕溝已經寬逾兩丈,深逾六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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