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圈後站了二十多號人,火燎燎的煙虛朦一片。


    枝繁葉茂的百年基業,十五係錯綜複雜,骯髒齷齪皆埋進土壤,表麵和睦融洽的大家庭。江家鷹犬守衛左右,男人們均是西裝革履,女人們套裙旗袍搭配,個個派頭十足,貴氣逼人。


    首先跨過柴圈的男人。


    法蘭絨的高駁頭意式西裝,頭髮後梳,依稀能見其輪廓的形致優越,尤其眉骨連鼻峰格外突出。


    這就是江之賢。


    五十多歲的男人,這樣一副好皮囊。


    想到那通電話,陳窈眼底浮現與婉轉唱腔截然不同的冰冷。


    江之賢脫掉外套,肅立兩旁的人端來金盆金杯,洗手漱口。點香師點燃三對大蠟燭,分左右交給江之賢,他轉向柱子跪地。


    陳窈與門生一起在台上唱,「雙膝跪塵埃,焚香朝金台,請祖爺臨壇把道開……」


    抱香師點燃信香九柱送給江之賢。


    他們又唱,「頭頂九支香,寶燭分兩廂,今天沾雨露,福壽求無疆……」


    江之賢三叩首起身,目不斜視地走進了前方大香堂。


    戲台班接著唱第二曲,抱香師把紅紙包的香取出,點旺香頭。


    隨後江家主係的人依次從柴圈跨出,皆規規矩矩潔淨手口,雙膝跪地聽完致訓,將傳代香插入香爐。


    江家二把手,江之賢的三位兒子,他們四位離權力中心的江之賢最近,意味甄先生極有可能是其中一位。


    但江歸一排行第二,他去哪兒了?


    陳窈繼續觀察。


    第六位江之賢的表親支係,之後輪到外戚,後麵的女眷都開始走過場,江歸一始終不見人影,他再不受待見,不至於禁止參加祭祖。


    直到柴圈後方無人,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快燃盡的紅焰中。


    江歸一此時換上了正裝,一頭長髮高束腦後,輪廓更顯冷峻深刻。


    刀不見蹤影,身旁空無一人,他雙手抄在口袋,嘴裏叼的煙燃著,薄煙上升與火光輝映,蓋不過那一身淋漓盡致的狂妄不羈與自持矜貴。


    不接香不奉祖,不跪地不信神佛。


    香師們似乎習慣了沒多大反應。


    江歸一神色自若地繞過案台。


    若非屢教不改,絕無可能預知出格舉動調整順序。


    陳窈看著他發尾那顆象徵佛性的天珠,對他的自相矛盾感到好笑,於是唱腔不禁流露三分笑意。


    江歸一腳步剎停,側頭朝台上望。


    骨子裏的薄涼與狠勁便如實質射過來。


    真夠敏銳警覺的。她趕緊把目光放遠,繼續唱曲,餘光裏他卻大步流星地朝戲台走來。


    搞什麽?不進香堂?


    江歸一靠在柱子前,誰也不看,就那麽直勾勾盯著陳窈,目光存在感和穿透力極強。就像她這人透明,他筆直地看通了她。


    陳窈被盯得發毛,接下來赤裸裸的嘲諷報復,更讓人火冒三丈。


    她唱詞,他嗤笑。


    她走步,他搖頭。


    反正她做什麽,他必給予要死不活的反饋。


    陳窈忍了又忍,反覆默念江之賢的名字提醒自己,不必與不重要的人一般見識,裝沒看見就行。


    然而香師們走光了,也沒人叫江歸一進香堂。


    惟江之賢能下此命令。


    所以平日對兒子的縱容,任由他肆意猖狂,是因為根本沒把他當成繼承人培養。


    江歸一,是棄子。


    棄子沒有利用的價值。


    台上的女人水袖拂麵,順目低眉間,身上長帔如煙波水流,再抬頭,眼神若虛若實。


    過於空洞素淨。


    江歸一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半響,伸了個懶腰,抄著兜走了。


    .


    開香曲結束,去硯山前休息十五分鍾。陳窈壓著裙擺坐下,剛喝一口水,門口的光被擋住。


    年輕男人身形修長偏瘦,頭髮一絲不苟,蟹殼青色的西裝,領帶別了枚鉑金夾,氣質清潤如春風拂麵。


    他笑著跨進門檻,右腳落地時微微不穩。


    「三少爺。」保鏢頷首道。


    江之賢與第三位女人呂貞芳的孩子,江頌竹,人如其名,君子如竹。可惜腿後天缺陷,還是個病秧子,強健體魄都成難題,更別說承襲拳擊格鬥術。


    江頌竹遺傳自母親的四邊形丹鳳眼轉一圈,在陳窈身上停留片刻又很快挪開,語速很慢,「黃師傅,食物茶水可還合您和門生的胃口?」


    黃天源忙不迭接話,「好得很,勞煩費心了。」


    「那就好,若有缺的和他們說。」江頌竹從旁人手裏接過版潤喉片遞給他,溫和地笑,臉龐像戴了副透明的假麵具,「今日工作費神,您備著保護嗓子。」


    「謝謝,麻煩了。」


    等人走後,門生們感嘆同樣姓江,江歸一和江頌竹的性格簡直天差地別。


    迴味江頌竹的聲音,音色和甄先生非常像。陳窈滿眼崇拜,「師父,送潤喉片這麽小的事江頌竹還要親自來一趟,他對您真好呀!」


    「我哪有那本事,他一直這樣,對人體貼又周到。」


    她摩挲茶杯,「這樣啊。」


    江頌竹和甄先生是同一人嗎?


    .


    硯山腳下聚集南楚百分之五十的警力,全副武裝嚴陣以待。


    江家三年一次的開山祭祖,除字麵意思的祭祖祈福,實則選定各係的繼承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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