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麵無表情地關上房門,轉過身的時候,臉上已經揚起笑臉,“子雅小姐數年來兢兢業業,所有的賬目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分厘不差,哪裏需要我一個非專業人事指點?”


    “隻是,你也知道,咱們做的都是違法亂紀的勾當,稍有不慎,被人抓住把柄,就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今兒個這事兒,又是一樁事關人命的大買賣,我這不是怕出了什麽疏漏嘛!”


    說完之後,還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袖珍少女臉上的表情,似乎想瞧點兒什麽東西出來。


    子雅觀琴神色如故,帶著由內而生的淡然,“我隻是個會計,不必奉承。”


    “按勞取酬,天經地義。”


    “至於你們做的買賣究竟是善是惡,我沒興趣知道。”


    龍哥聞言,咧著嘴笑了起來,而後又點上了一支煙,連忙伸手指向旁邊的沙發,“子雅小姐,坐、坐!”


    子雅觀琴瞅了一眼,卻並沒有在名貴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坐下,反而來到門口,拉了一個紅木凳子過來。


    並掏出一張紙巾,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遍之後,才撫著裙擺,輕輕坐了上去,動作說不出的優雅。


    龍哥瞅得嘴角一陣抽搐,臉上的笑容更僵硬了。


    “把煙滅掉!”


    “啊?”


    “我討厭煙味兒!”


    “哦!”


    身為一個黑澀會頭子,如此低聲下氣得場景可是非常少見的。


    可龍哥卻實在不敢得罪麵前小巧玲瓏的女孩兒。


    無它,隻因所有的交易、行賄、勒索記錄都在子雅觀琴那裏,或者說在她的腦子裏。


    所謂異人有異相,子雅觀琴因為天生的缺憾,從未讀過大學,卻對數字異常敏感,甚至達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


    龍哥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這個因為貧窮而走投無路的小女孩兒,並聘用她作為自己的會計,處理所有見不得人的金錢交易。


    數年來,不僅公司明麵上的賬目滴水不漏,所有的關鍵數據更是無從查起。


    畢竟,它們從來不存在什麽紙張或者電腦優盤之中。


    正因為如此,龍哥好幾次身處險境,都由於找不到確鑿的證據,被無罪釋放。


    所以,一方麵是無比依賴,另一方麵又深深的忌憚。


    但是,對於一個惡貫滿盈的人而言,越是不能擺脫的東西,越是想要把它除去,以絕後患。


    子雅觀琴就處於這種刀尖上舞蹈的境地,可謂如履薄冰,卻坦然自若。


    “今天的事情就是這樣!”龍哥將來龍去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而後麵帶冷笑地倚在了沙發上,“為了一個總裁的位置,親堂哥竟要把妹妹置於死地,嘖嘖嘖!”


    “而且,聽說那小姑娘不單能力出眾,而且心性非常純良,人長得也漂亮,才二十歲呀!真是可惜了了。”


    “對了,子雅小姐不為她感到可惜嗎?”


    子雅觀琴將一堆數字在白紙上書寫了一遍,又輕輕地撕成碎屑,團在手裏。聞言睫毛都沒抬,語調冷清道:“自然可惜!”


    “但是,我向來不會為了能力之外的事情浪費心力。再說一遍,我隻是個會計。”


    “來這裏僅僅是為了處理賬目,至於其它的事情,不感興趣。”


    龍哥掃了一眼麵前袖珍女孩兒雅致到甚至流露出一絲尊貴的容貌,偷偷咽了口唾沫,又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連忙挪開視線,不置可否地笑道:“子雅小姐真是個進退有據的妙人兒!”


    “隻是,相較起來,令弟就有點兒野心勃勃了。”


    “聽下麵的人說,他憑借自己的心狠手辣,馬上就要榮升部門經理了,真是前途無量啊!哈哈哈……”


    子雅觀琴自進門之後,精致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情緒波動,不過轉瞬即逝,聲音淡漠,“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道路。”


    “長軒已經過了十八歲了,我即便是他的姐姐,也不能左右一個成年人的想法。”


    “我是我,他是他,不相幹的。”


    龍哥玩味地盯著子雅觀琴的臉龐,笑道:“我就隨便提一嘴,並沒有別的意思。”


    “子雅小姐何必解釋這麽多?”


    “當然,你幫了我這麽多的大忙,令弟既然在我手下混飯吃,自然要照拂一二啦!”


    子雅觀琴霍然站起,冷著臉道:“沒別的事情,我先走了。”


    “當然,子雅小姐請便!”


    龍哥直到房門再一次關上,臉上才露出不懷好意的冷笑。


    而後,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喊道:“來人,給剛剛那個脖子上帶著刺青的家夥打個電話,就說給他找了個幫手。”


    “子雅長軒,想要升職加薪自然還要經受最後一次考驗咯!打電話告訴他,就說做好這一票,他可以直接負責紅磨坊夜總會的運營。”


    “子雅觀琴,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可沒那麽簡單啊!”


    出了公寓,子雅觀琴用一隻粉色的口罩遮住臉頰,匆匆離去。可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又不由得停了下來,徘徊了幾圈兒,才決定換一個方向而去。


    路口等紅燈的行人隻當她是一個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那股可愛勁兒,瞧得人恨不得上去捏一把。


    直到身影走遠了,人們還在議論那就行是誰家的女娃子,怎麽那麽漂亮,一準兒是個美人坯子。


    吃力地提著東西,迴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區,來到家門口,子雅觀琴蹙著眉毛,正琢磨著怎麽開門,卻沒成想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略顯不耐煩的聲音。


    然後,一個男人的大手伸過來,吧嗒一聲把門打開了。


    “怎麽又去買菜了?不是說不用你去了嗎?”


    “我不是順路嘛!而且,我有戴口罩的。”


    子雅觀琴轉過身,揚起臉瞅著麵前稚氣未脫的大男孩兒,彎起了眉眼。


    “那不是更古怪?”


    子雅長軒無奈地搖了搖頭,接過姐姐手裏的東西,提了進去。


    子雅觀琴解下口罩,臉上的笑容黯淡了下去,默默地跟過去,關上了房門。


    進屋之後,男孩兒丟下蔬菜,摔在沙發上,從腰間拔出一把明晃晃的***,饒有興致地耍了兩下,見姐姐跟進來,才冷著臉收起。


    “小軒……”子雅觀琴的俏臉上再不負應付黑幫老大時的淡然,憂心忡忡地來到弟弟跟前,斟酌著措辭,“你想要自立姐姐不反對,可終究要走正路呀!跟著那些人混,不會有好下場的。”


    “什麽正路歪路!”子雅長軒不耐煩地換了個位置,離得遠了一點兒,“隻要能掙著錢,做什麽不是做?”


    “可是……”


    “行了行了,整天婆婆媽媽的,又是些沒什麽用的大道理!”子雅長軒一臉不屑,瞪著眼睛道:“咱媽是不是好人?可最後還不是讓那個混蛋給甩了?”


    “因為沒錢,又想要給你治病……媽一個人在外麵,活活累死!有誰看過一眼?但凡有一個人肯幫咱們一把,媽會年紀輕輕就死嗎?”


    “去tmd好人!”


    子雅觀琴一時無言,迴想起灰暗的童年,還有那個仿佛永遠不知道疲倦的身影,淚水便滴答滴答的流了下來,哽咽道:“可那你也不能幹違法亂紀的事情呀!媽媽在天上看到了,不傷心嗎?”


    “媽媽看到我們吃苦,會更傷心!”子雅長軒扭過頭,又補了一句,“我要文憑沒文憑,要人脈沒人脈,想要掙大錢,隻有這一條出路!”


    “現代社會,有錢就是爺!別跟我提法律不法律的。龍哥犯的事兒,都夠槍斃幾十次了,不是還活的好好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讓我當個小嘍囉跟著混日子。可我不甘心!”


    子雅觀琴擦了一下眼淚,站在那裏仿佛一個苦口婆心的母親,“小軒,姐姐可以掙錢呀!”


    “等過兩年,姐姐攢的錢就夠買房子了。到時候你找個女朋友,姐姐就把它送給你做婚房。”


    “咱們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好嗎?”


    哪知道子雅長軒聞言,一下子站了起來,麵色鐵青,“不好!”


    “為什麽?”子雅觀琴愣住了,臉上淚痕未幹。


    “沒……沒有為什麽!”子雅長軒咬著牙,一句話忍不住脫口而出,“反正,我不想被一個孩子照顧!”


    子雅觀琴一臉錯愕,禁不住後退一步,身子撐不住一下子坐倒在沙發上,咬著嘴唇,修長的睫毛都在顫抖,喃喃道:“我……我不是孩子!”


    那股茫然、自卑、傷感唿之欲出,簡直讓人不忍心去看。


    正在這時,子雅長軒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他掃了自己悲痛欲絕的姐姐一眼,忙跑出去接電話。


    子雅觀琴從未想過自己的親弟弟也會嫌棄自己。畢竟自己十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一個人把他撫養長大。


    你能想象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兒,在冰冷的都市裏,把同樣年幼的弟弟拉扯大,需要經曆多少磨難嗎?


    十年歲月一晃而過,弟弟逐漸長大成人。可那個小巧的身影,卻仿佛定格了一般,永遠停留在了那裏。


    ‘原來,付出了那麽多,我仍舊是那個會讓你在外人麵前感到難堪的姐姐……’


    子雅觀琴無助地流著淚,可仍舊放心不下剛剛在自己心口上刺了一刀的弟弟,強忍著悲傷問道:“你又要出去嗎?”


    子雅長軒從屋外探出頭來,看到自己滿臉淚痕的姐姐,估計也有點熱內疚,緩聲道:“嗯,有事兒!”


    “對了,午飯你自己吃吧!”


    “姐,我出人頭地的機會到了!”


    子雅長軒有點兒興奮地揮舞了一下手機,興衝衝的往外走去。


    子雅觀琴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連忙追了出去,可看著自己弟弟意氣風發的背影,嘴巴張了張,卻什麽話都沒能說出口。


    小小的身影倚在門框上,滿是牽掛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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