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還真不知道,抽菸什麽感覺?」黎也扭頭看在她旁邊挪個屁股落座的靳邵。


    給她煙的說可以身心舒暢,黎偉光卻跟她說過不是好東西,女孩子不能碰,有時候她看見秦文秀在抽,就會記起她媽是聲色場合混出來的。


    這可不是個好名頭啊,初中那會兒經常跟人動手,除了熱衷出頭,也因為過這麽個事——不知道從哪透出來的消息,傳到班裏,幾個人帶頭說她媽是妓女,賣的,女兒也好不到哪去,她轉頭把人打得在地上趴著哭。


    但她自始至終就沒怪過她媽,黎偉光不介意,她就更沒資格介意,她媽是母親,是妻子,是秦文秀,就不可能再是別的,所以有人嘴碎一句,她就憋不住脾氣。


    風大得倆人眼睛睜不開,他額前撩得空空蕩蕩,她不斷地拂開臉上髮絲,都在眼縫裏看對方,心頭被吹起幾絲熱流。


    「沒什麽意思的感覺。」他說完,惡聲惡氣警告她:「別學。」


    就連坐地上,他都能坐出一股子大爺氣質,曲起一隻,伸長癱一隻,反手後撐在地上,鬆弛感滿分。黎也看笑了,併攏曲著的膝蓋橫架著小臂,她隻手撐臉,倆人都側著看對方,聲兒放鬆地聊天。


    「這是你十八歲生日?」


    他嗯聲,「也沒什麽意思。」


    他還說,這不是什麽好日子。


    黎也靜止了一下。


    高懸的路燈至頂上斜下,兩道影子拉長,在不經意的動亂間,合併,挨貼,分開。


    他氣質是越喪越好看,五官利落,骨骼感鮮明,眼尾高,下三白,嘴角也下撇,很典型的臭臉,傷感起來還很抽象——說自己小時候沒過過一次多麽圓滿的生日,後來再過的每一次,都像在彌補過去的自己,實際意義不大,但他堅持是那麽認為。


    「因為你把自己困在了過去。」


    換他靜止了,黎也看他的眼神放柔,卻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僅僅像一個平等的傾聽者,「人是朝前看的,日子是往前走的,何必呢。」


    他眼裏牽動些情緒來。


    黎也說:「你都活到現在了,還有什麽難過的是過不去的。」


    情緒又憋迴去了,靳邵麵對她是半籌莫展,或者返迴來說來,他就不能期待她什麽,「……謝謝你這麽會安慰人。你一直都這樣,不會被打?」


    黎也單手托臉朝天,被燈光晃得眯起眼來,她突然破天荒地思緒重重,說:「我也俠肝義膽過,那矯情兮兮講大道理的時候也不會被誇。」


    「你還上哪兒跟誰講過大道理?」


    「上網。」她瞥他,「跟眾生講過大道理。」


    他笑不可仰,「那你現在不行啊,灌毒雞湯了都,就差把能活活不能活就算貼人臉上。」


    倆人笑到一塊兒去。


    「我看見了。」他停住笑,卻還有些笑意的尾調,說:「你那祝福再晚點,今兒就過了。」


    「你儀式感那麽重?過了還不能算了?」黎也嗤說。


    他皺眉蹙眼,半點笑也沒了,「顯得你特沒誠意,沒禮物,祝福也隔夜放餿的。」


    情緒轉變是突然的,他一下笑著,一下又幽怨,他很輕易就被調動著,卻顯得她怎樣都是錯,他怎樣都無辜。


    可他絕不是個會在意禮物不禮物,祝福不祝福的人,消息欄裏滿屏的未讀他點都不會點進去,半天寂若死灰的消息頁他點進去一遍又一遍。這個黎也不會知道,好像他自己也沒發覺。


    「那我要過生日,你能拿什麽誠意?」黎也笑說,「卡點給我發個生快?」


    他反問:「什麽時候?」


    「我年初就過了十八,你的誠意給明年吧。」她說完,當即就想到,「那這樣我是不是就比你大了,你就是——」


    「你敢叫那倆字試試?」


    他越急她越來勁,特別加重字音:「弟弟。」


    給他憋得緘口無言,氣完了又笑,「……你媽的真比誰都不要命。」


    黎也就覺得他淨會跟紙老虎似的唬人,越這樣越讓人肆無忌憚,想挑戰他的底線,心情不知不覺就好了不少,又好像從見到他開始,就沒有差過了。


    「我休過學。」他忽然坦白說,是想問她:「你搞什麽飛機?還能比我大?」


    「復讀。」她一點不避諱,「快中考那會兒,跟人打架,我全責,轉過學。」


    他一愣,卻也不奇怪她會跟人打架,還樂了:「你一路剛過來的?」


    黎也聳了聳肩,坦然地說:「什麽以和為貴,什麽退一步海闊天空,」她看向他,聲音翛然,「到最後你就會發現,還不如上拳腳效用來得快。」


    他更樂,嘆她心硬,脾性更硬。


    梅雨季,空氣泛著濃鬱的濕,白日出過太陽,這時候還有些初夏的躁,讓人有些懷念那樣一片滿是星光的天空,此時看了又看,黑夜隻是更低垂。


    耳畔的嘈雜聲倏來忽往,靳邵看了眼黎也,她還是疲憊的樣子,屈膝抱臂,腦袋都歪在臂間,什麽聲都沒有,他卻期待她再說什麽,將短暫的、讓他一天裏唯一愉快的相處時光再延續下去。


    到後來他自退一步,希望落空地和她一起坐著,覺著這樣坐著就很好,就夠了。


    也沒多久,他再聽到的她的動靜,不是她的聲音,是在腳邊忽響的泠泠樂聲。


    有一刻佁然,渾身從頭僵到腳,這麽聽了得快十秒,低頭去看時,都止不住斂了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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