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間態度熟稔,頗具耐性地給宋溪亭剔出幾塊核桃肉,放到他麵前的碟子裏。


    宋溪亭受之無愧,臭不要臉地抓起來吃了。


    「——現下他迫不及待需要鮫珠來控製體內的魔氣,一定會按捺不住親自前來!」白衣觀音悠悠道。


    宋溪亭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


    甚至還能舉一反三。


    怪不得白衣觀音要挑這個時機打開妖市,如今大抵也是旭堯和魔氣抗衡,身體最為虛弱的時候。


    宋溪亭鬆了口氣,又扔了塊核桃肉到嘴裏,笑道:「所以你這根本沒有什麽鮫人,是故意設局誆他的?」


    誰知白衣觀音剔核桃的動作一停,十分無辜地抬頭,看著宋溪亭說:「不啊,是真的有鮫人。」


    宋溪亭:「……」


    許是宋溪亭臉色變化相當精彩,白衣觀音忍不住笑出了聲。


    「哥哥莫急,聽我解釋。」白衣觀音道,「那日旭堯帶領麾下前往南海抓捕鮫人,我亦潛伏其中,後來趁人不備救走了倖存的鮫人,並將它們藏在惡歧道,同時封鎖妖市入口。」


    「旭堯拿我沒辦法,一麵暗中派人試圖進入妖市,一麵打算再次起航前往南海。不過後者還沒來得及行動,梵天世家的修士倒開始在九州大肆追殺某個妖族兇獸——直到不久前滄浪江一戰,南海鮫人現世的消息傳出,我才知道原因。」


    「我擔心旭堯抓到那條鮫人,於是把計劃提前,放出了拍賣鮫人的消息。事情便是如此,哥哥還有什麽想問的?」


    白衣觀音事無巨細,和盤托出,對宋溪亭簡直毫無保留。


    如此深情款款的視線,饒是厚顏無恥慣了的宋溪亭也有點遭不住,他輕咳一聲,低頭吃核桃,問道:「……那倖存的鮫人現在在哪?」


    「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哥哥不必擔心。」


    宋溪亭點點頭,思忖著要不要將他們此次來妖市的目的告訴他。


    如果白衣觀音願意放鮫人離開,那就再好不過。


    宋溪亭還沒想好怎麽說,白衣觀音仿佛早已猜到他的心事,先他一步,笑眯眯開口:「我知道哥哥是為鮫人前來,我可以放他們離開。」


    「真懂事白白,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宋溪亭興高采烈,對白衣觀音的千依百順十分受用,「對了,關於九州失蹤的玄門修士,既然你的仇人是旭堯,那可否也放過這些無辜之人?」


    原以為白衣觀音也會立刻答應這個請求。


    熟料他眼底閃過一抹厲色,冷聲道:「無辜之人……你覺得他們真的無辜嗎?」


    宋溪亭微微一怔。


    「自從梵天世家位列四大仙門之一,受其影響,無數玄門修士在九州肆意絞殺妖獸……族親被滅,家園被毀,它們無處可去,隻能躲在惡歧道苟延殘喘。」


    「哥哥,數百年來,妖族對玄門早已恨之入骨,兩族仇怨也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


    「今日我饒了他們,明日他們的劍就會毫不留情刺穿我們的血肉、剖取我們的內丹!」


    宋溪亭不由得想起在滄浪江上,赫連翊為了引出魑蛟,不惜斬殺無數妖獸。


    那些累累屍骨漂浮在水麵,觸目驚心。


    染紅了滾滾江水,堆起了血海深仇。


    他喉嚨有些哽噎,好像被核桃肉卡到嗓子眼,半晌沒有接話。


    「哥哥,是你曾經教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白衣觀音忽然起身,走到宋溪亭跟前蹲下,像小時候那樣拉住他的手,眉眼乖巧,輕聲問道,「如果我告訴你,我要報仇,你會阻攔我嗎?」


    ……會嗎?


    宋溪亭與他對視片刻,舒爾笑道:「你當我是什麽善男信女嗎?旭堯殺了我,我為何要阻止你報仇?我巴不得他死無全屍。」


    白衣觀音嘴角笑容更深,低頭乖順伏在宋溪亭膝上,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片刻寧靜。


    好想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宋溪亭把碟子裏的核桃肉吃得差不多,還是沒忍住喝了口美酒,這才摸摸狐狸的腦袋,說道:「好了,我的問題問得差不多,是時候迴去了!」


    可白衣觀音卻不讓他走。


    抱著他委屈開口:「哥哥不能留在這裏嗎?這裏什麽都有,一切都是按照哥哥的喜好布置的。」


    這是不錯。


    但宋溪亭哪敢啊!


    外頭還有個陳爭渡在等著呢!


    想想待會兒不知道又得編個什麽理由糊弄,宋溪亭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冷汗,幽幽嘆氣。


    「哦,還有個事兒!」宋溪亭恍然想起什麽,饒有興趣地問,「你昨晚偷襲陳仙君,用的什麽狐術?」


    「一個狐族迷幻之術罷了,可以勾起人心底隱藏最深最直白的欲望。」白衣觀音解釋道,「哥哥放心,此術沒有任何殺傷力,正因如此,也最是無可防備。」


    宋溪亭:啊,哦。


    見宋溪亭表情奇怪,白衣觀音皺眉問道:「怎麽了,那姓陳的修士可有傷害你?」


    「……這倒是沒有。」


    宋溪亭佯裝無事發生。


    實際早就精神出走。


    他迴憶了一番昨天晚上陳爭渡的所作所為。


    其實直到剛才為止,宋溪亭都覺得昨天晚上是自己占盡便宜,哄得對方在床上言聽計從。


    他一直以為白衣觀音的狐術是讓人心性大變,所以陳爭渡才會像變了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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