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中,黎至清正翻著一本《壩州州誌》,玉絮和黎梨在一旁閑聊。


    「小丫頭片子,咱倆結拜如何,你認我當大哥,迴頭有我罩著你,寒英絕不敢欺負你!」玉絮自打知道寒英和黎梨互相中意,對待黎梨比往裏日走心多了。


    誰料黎梨並不領情,櫻桃巧嘴一撇,把拳頭攥在玉絮眼前晃了晃,「現在他也不敢欺負我!」


    玉絮拿手輕輕撥開黎梨的小拳頭,笑道:「你可別學城外那個蠻女,整日裏就知道舞刀弄槍,迴頭弄得家裏雞飛狗跳,受苦的還是我兄弟!」


    玉絮剛說完,又覺不妥,說不定寒英就是喜歡黎梨這活潑的性子,正要開口再找補兩句,黎梨卻開口了,「自然是不會學她的,這般狠厲,連未婚夫都殺,太可怕了!她剛才還好意思喊愛人家!」


    玉絮不贊同的搖了搖頭,「我覺得那個公主是喜歡阿克善的,方才明擺著是不想他死啊。」


    「一連三箭,還放話一定要他的命,怎麽可能不想他死!」黎梨不贊同玉絮的說法,打算拉黎至清幫自己說話,「公子,你說是不是?」


    黎至清聞言抬頭,他本不想參與這段對話,但見黎梨一臉期待的望著自己,隻得道:


    「蘇迪亞的確不想要阿克善的命,要不然第一箭就射中了。今日退兵,明日再來,是她設下的賭局,賭咱們信了她要大義滅親的做法,放棄拿阿克善威脅她。」


    黎梨有些不解,「可萬一賭輸了,阿克善還是難逃一死呀。」


    黎至清麵帶溫潤,看向玉絮。


    玉絮見狀,也不拿喬,「在蘇迪亞的計劃中,阿克善本就難逃一死,僥倖賭贏了,讓阿克善多活幾日,萬一賭輸了,阿克善登時喪命於城下,她也沒虧。」


    黎至清讚許地點了點頭,低頭繼續看手裏的書。奈何黎梨卻不打算放過黎至清,「那方才說她愛阿克善呢?公子也這樣認為?」


    這次黎至清麵上帶上了迷惘之色,什麽是情愛?黎至清不懂,隻得坦率地朝黎梨搖了搖頭,「我隻瞧出蘇迪亞不想要阿克善的命,至於旁的,我也不知。」


    黎梨剛想就這個黎至清並不擅長的話題展開討論,阿克善被送進了軍帳,適時為黎至清解了圍。黎至清對阿克善的目光從未如此和善過,倒是阿克善一臉兇神惡煞,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惡狠狠地盯著黎至清。


    黎至清將人一番打量,阿克善被捆得死死的,肩膀上纏著紗布,傷勢已經處理,左胳膊以一個別扭的姿勢貼在身側,顯然左肩傷得不輕。


    「老實點!」玉絮見阿克善直挺挺地梗著脖子,上去一腳就踹在了阿克善的膝彎,把人踹跪在地。


    阿克善極為硬氣,膝蓋剛一著地,就搖搖晃晃掙紮著要站起來。奈何阿克善被吊了四日,每天隻有一頓食水,早已脫力,掙紮了半天又跌了迴去。


    黎至清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等到阿克善掙紮不動了,才吩咐道:


    「玉絮,把阿克善將軍攙起來,黎梨,把杌子搬來給將軍坐。」


    黎至清吩咐,玉絮自然照辦,像提小雞仔兒一樣拽著阿克善的後領,把人拖到了杌子上。


    黎至清自顧迴到了幾案後的座位落座,「黎某最近脖頸受寒,抬頭或者低頭都會酸痛,想來還是平視最舒適。今日請將軍前來,不過閑聊幾句,將軍莫要緊張。」


    身份暴露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人,阿克善對黎至清恨得牙癢癢,冷哼一聲,並不接話。


    黎至清不以為忤,「如果黎某沒記錯,再過月餘就是阿克登將軍的忌辰,阿克善將軍莫忘了祭拜。」


    阿克善麵露不滿,「你提這些做什麽?要殺便殺,莫要廢話!」


    黎至清難得露出落寞的神情,「沒什麽,隻是感慨一下,將軍比黎某要走運許多。」


    「你說一個階下囚比你走運?」阿克善露出嘲諷之色。


    黎至清落寞神色不減,「最起碼,將軍知道令兄歿於何時,埋骨何處。而黎某每年隻能對著家兄遺物,草草祭奠,算下來已經四個年頭了。相較之下,難免對將軍生出幾分羨慕之情。」


    「哼!」阿克善見黎至清表情不似作偽,雖然麵上強撐冷臉,心底已經對他的故事產生興趣,「四年前那場仗死得人多了。」


    「可唯有你我二人兄長之死,非戰之罪。」黎至清語帶惆悵,對著阿克善露出一抹苦笑,「令兄亡於汗王猜忌,而家兄亡於同室操戈。」


    阿克善瞬間變了臉色,阿克登因冤被殺之事,讓他如鯁在喉。當年,他險些被牽連,好在胡旗大汗顧著蘇迪亞,阿克善自己又能征善戰,這才僥倖活下來。阿克善一直都明白,若是胡旗大汗對兄長足夠信任,那肖玨的反間計根本不足為慮,可偏偏胡旗大汗生性多疑,這才葬送了兄長一條命。這些年,他一直恨意難平,可他人在屋簷下,沒辦法將這恨意對胡旗大汗宣洩,隻能不斷蒙蔽自己,將矛頭指向大成、指向當年帶兵的將軍肖玨。


    阿克善一雙鷹眸對上黎至清,「你到底想說什麽?」


    第81章 博弈


    「無他,隻是有些話憋在心中,需尋個感同身受之人,才能一吐不快。」黎至清神情難掩落寞,嘆了口氣,又道:


    「黎某早知年命不永,恐怕活不過弱冠,許多事情已經不再執著,隻求有生之年能手刃謀害家兄的仇人。」


    阿克登之死,人盡皆知,但眼前之人的兄長因何而亡,阿克善並不知曉。不過,隻瞧著他的模樣,阿克善覺得四年前自家兄長因冤被殺時,那份心如刀絞的感覺又迴來了,心中甚是煩躁,語氣略顯不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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