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書相信,且惠一定是在沈宗良身上得到了她缺失很久、渴望很久的東西,這個年輕的子弟才會這麽打動她。


    她不是輕易能夠袒露自己的人,在江城上學時,全班同學都很喜歡她,但她一個朋友也沒有。從小到大,她要好的女朋友也隻有幼圓。


    雖然且惠沒跟她說過這些事,但她也能猜到幾分,大概就是懷著一種捨身成仁的悲壯,一天天的和他混在一起。等談不下去了,就好說好散地離開,所以她認為,完全沒有讓家裏知道的必要。


    所有的蛛絲馬跡匯合成一點,也不過就是三個字,她愛他,非常愛。


    既然如此,以且惠那樣淡泊的性子,就不可能和他做什麽交換,被心愛的人看輕,這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但是女兒不提,董玉書不能不提,她獨自挺過的這些年,看了那麽多的白眼,就隻明白了一個道理,在能為自己爭取的時候不去爭取,是要悔青腸子的。


    董玉書提了,但也隻敢提到這個程度為止了。


    這已經是拿她們的母女關係在冒險。她能猜出且惠知道以後的反應,一定哭著質問她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把她變成一個勢利小人。


    就像現在這樣。


    董玉書坐在她對麵,很冷靜地跟且惠說完她見過沈夫人後,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眼淚綴在她的睫毛上,像秋天丁香葉上的水珠,就快承受不住重量,要掉下來。


    她顫抖著嘴唇重複,「你跟他媽媽說,要她支付我在牛津的學費和生活費?還要她找校長寫推薦信?」


    董玉書說:「這對她來說,就是一筆小錢而已,但累死媽媽都賺不到。」


    且惠謔地一下站起來,「那我可以不去牛津上學啊,我能接受迴江城讀研的。」


    「但我不能接受!」


    董玉書猛地摔下手上的抹布,揚聲沖她喊。


    那些沒落下的水珠瞬間匯成了小河,從她的臉頰上流淌過去。


    且惠哭著癟起了嘴,「你讓沈宗良怎麽看我!為了一個破學校,你叫我在他麵前抬不起頭!」


    「才不是破學校!鍾且惠,這是一份頂尖的學歷,它會給你的人生帶來很多東西,比那些你放不下的尊嚴和驕傲,要有用的多!你還年輕,不明白我為什麽這麽做,等將來他沈宗良拋棄你而另娶一個姑娘,再也不記得你是誰。到那個時候,你就會感謝我為你做了這樣的選擇!」


    且惠緊接著就喊了一句,「這樣的選擇就是讓他認為,我接近他,說愛他,全部都是有目的的!」


    她根本沒有餘力去想牛津這張畢業證的威力,滿腦子都是關於沈宗良。


    且惠覺得天塌了,她在他那裏徹底成了個罪人,一灘汙泥一樣骯髒。


    真是小孩子愛說胡話。


    董玉書因為她感到可笑,「你要自己在他心目中那麽完美無缺幹什麽?是想他在未來幾十年的人生裏,一想起你就長籲短嘆,遺憾得不得了?還是每次看見他門當戶對卻毫無情致的妻子,都能記起你的好?」


    「媽媽!」且惠捂著耳朵尖叫起來,「你不用總是強調門當戶對,我知道我和他門不當,戶也不對。」


    董玉書毫不留情地吼迴去,「知道你就給我消停一點!不要再發神經了。我還沒有跟你計較你騙我的事情,你反倒蠻橫上了。你和他在一起這麽久了,我隻不過問他們家討了一點東西,你跟我兇什麽?媽媽一個人把你養這麽大,難道我錯了嗎?」


    迴迴都是如此。


    每次且惠不聽話了,不肯採納她的意見了,她就要搬出恩情來壓她。仿佛這是一道免罪金牌,因為她含辛茹苦地供養了她,就可以為她做任何決定,哪怕是錯的,也應該被赦免。


    以往的很多次,且惠都會在這句話裏沉默下來。


    然後擦擦淚,說我迴房間寫作業了,這是她妥協的表示。


    但這次且惠沒有再這樣。


    她隔著一張長餐桌和媽媽對峙,尖起悽厲的嗓音說:「你問他們家討東西,還不如讓我從樓上跳下去!」


    董玉書抖動著麵龐,她不敢信,不敢信她一向溫和的女兒對她這麽說話。


    她眼尾酸得溢出水花來,顫聲說:「鍾且惠,你不要搞錯了,我是為你好。女孩子隻有學歷和事業是靠得住的,男人你就不要想了。」


    且惠仍倔著腦袋,「您不要混淆概念,我什麽時候說要放棄學習了?也從沒有想過靠沈宗良,但您不應該這麽獨斷。」


    「是,我獨斷。」董玉書有點喘不上來氣,捂著胸口坐下,指了指門外,「那你現在去告訴沈宗良,都是你那個功利的媽出的主意,你還是清白單純的。去吧,趕在他媽媽和他笑話你之前。」


    她聽後,哭起來委屈得更厲害了,「我怎麽可能那麽說!」


    看董玉書臉色越來越蒼白,且惠淚眼婆娑地,跑到董玉書身邊,「媽媽,你沒事吧?」


    她緊皺著眉頭,戳了一下沙發上,「我包裏有瓶硝酸甘油,你幫我拿來。」


    且惠擦擦眼淚跑過去,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全倒出來,找到了藥又跑過來。


    董玉書倒出一片來吞下去,靠在椅子上閉目不語。


    且惠守在身邊,「媽,我扶你去床上躺著吧。」


    她擺擺手,「不用,最近有點心絞痛,吃了藥就好了。」


    「你以前也沒有這個毛病啊。」且惠握著她的手問:「是不是教補習班太累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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