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周末。我一大早就坐車去了賀醫生的家。


    “有人嗎?”我站在門前,輕輕叩門。


    這門好像是虛掩的,我又問了幾聲,見沒人迴應,我隻好推門進去。一進門,我就感覺旁邊好像有人。


    “你來了?”一個慵懶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把我嚇得渾身一顫。


    “嗨,”我尷尬地打了個招唿,“真的不好意思。我剛剛看沒人迴應,門又沒關,所以就進來了。我今天來看看我叔叔的。他現在怎麽樣了?”


    “比以前好多了。我帶你去看看他。”賀醫生說完,就把我引到走廊盡頭的小手術室。


    一進門,我就看見大師那張憔悴枯黃的臉。


    “小何,你來了!”大師一看到我,激動地咧著嘴笑了起來。


    看到大師這個樣子,我很難受。如果一開始他沒和我去,可能就不會受傷。


    賀醫生因為有點事情,就臨時離開了房間。諾大的手術室裏就隻剩下我和大師。


    “大師,你現在好多了嗎?”


    大師點點頭:“可比之前幾天好多了,現在腿能動,之前都痛到快沒有知覺了。”


    “大師,您當時是怎麽受傷的?”我特意壓低聲音問他。


    “當時,我聽見廚房裏麵有動靜,可等我一趕到那裏時,我覺得好像有人推了我一下,我想喊你,卻又說不出話。”


    後麵大師又和我說了這幾天他在賀醫生家裏的情況,他說自己不想麻煩別人,隻想盡快離開。可當我一問大師他家在哪裏的時候,他沒說話,一臉愁容。


    不知道是不是被賀醫生聽見了,他的聲音突然從我後麵傳來,把我著實嚇了一跳。


    “杜叔,你的腿其實還沒完全好,還是不要著急先迴去。現在您該休息了。”賀醫生示意我和他出去。大師本想婉拒,可是賀醫生好像太過熱情了。


    當下也隻能把大師留在這了。大師剛剛那個樣子,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


    賀醫生把我邀到了書房。書房裏麵有一個非常大的書櫃,環抱三麵的牆。裏麵仍是黑沉沉的,十分壓抑。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他點了一根蠟燭,放在了燭台上。燭火搖曳中,我看到他的臉如刀刻一般精致俊美。


    “我叫何語嫻。”


    “你很像我一個老朋友。”他低下頭,輕笑一聲。


    “世界那麽大,長得像的人還是很多的。不過,你有她照片嗎?我現在有點好奇她的模樣。”


    他沒說話,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我。


    “賀醫生,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我打破寧靜,轉移目光。


    “剛剛失禮了。你和她太像了。我也一直很遺憾自己沒有她的照片呢。”賀醫生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但很快他笑著把我送出了門。


    我又坐公交車迴去了。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了林傑。他一臉沉鬱地從他家的藥店走了出來,然後又順著街道一個人低著頭離去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好像和我以前認識的林傑不一樣了。現在的他,更成熟,卻又有種不應該是這個年紀的老氣橫秋的氣質。


    這世間,各人都在下著各自的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晦與皎潔。


    可我,再也迴不去了。


    “小嫻,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早自習一下課,李婉就關心地問我。


    我的臉立馬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啦。不過今天好冷!你有沒有聽見雪籽的聲音?”


    李婉隨即把頭偏向窗外,驚唿:“真的哎!馬上就要下雪了!”


    在上老班的課的時候,窗外飄起了很小的雪花。大家都忍不住向外麵瞟幾眼。老班有時候會刻意地敲敲黑板,把我們這些走神的同學從大雪紛飛的世界給拉迴來。


    終於,在下課鈴聲響起後,老班竟然一點也沒拖堂,直接從教室離開了。


    李婉平時不太愛說話,一到這個時候,她就變得像小孩子一樣:“我希望雪下得大一點,這樣我就可以和你打雪仗了。”


    我故意開玩笑:“都多大了,還打雪仗?”


    “哈哈哈,難道你不希望嗎?那我就隻能一個人玩嘍。”她轉過頭,用一雙像彎月一樣的眼睛看著我笑。


    “開玩笑的!如果哪一次下大雪沒有和你玩打雪仗,我還會渾身不舒服呢。”


    常嵐現在天天都很努力地學習,我很佩服她那種毅力。


    “你們要不要來點餅幹補充體力?”思琪從書包裏拿出一盒餅幹和我們分享。


    我們幾個都很開心地對她說謝謝,然後就開始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光吃餅幹太幹了,不自覺地會感到口渴。於是我們四個又拿出保溫杯,互相喝起茶來。外麵很快就披了一層薄薄的“白紗”。雪花紛飛,教室裏人多,還開著空調,真的很愜意。旁邊偶有同學經過,看到我們後既覺得好笑,又有幾分羨慕。古有“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我們這個也頗有那個時候的意境了吧,隻不過以茶代酒罷了。而且那個時候,也沒咱們吃的這些餅幹。


    美好的時光總是很短暫。我們飛快地收拾好桌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等待老師上課。在初次下雪的日子裏,和朋友一起吃東西喝茶,哪怕這時間都沒有超過10分鍾,都足以是我們往後時光裏最珍貴美好的迴憶。


    “你知道嗎?和你做朋友,我一直都很開心。”晚自習放學後,李婉突然對我說道。這樣突然真誠的話語讓我很感動。


    “哈哈哈,是嘛?不過你這樣說,我會驕傲的哦!”我裝出一副傲嬌地樣子,玩笑道。


    李婉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我的腦門,然後調侃我道::“好啊,給你點陽光就燦爛了。跟誰學壞了?喲,難道是那個韓晚庭?看你語氣越來越像他了。”


    我連忙反駁:“哪有?你和向之川……”


    我一提到向之川,她的臉色就變了。於是我隻好打住。


    “我請你喝熱可可,咱們為什麽老提這些男的,以後都不提了。”不容她拒絕,我拉著她直奔學校門口的一家奶茶店。


    當我們一人喝著一杯熱飲迴家的時候,李婉突然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小嫻,我有話對你說。”


    我先是愣住,然後好奇地問道:“怎麽了?”


    “我好像,好像喜歡上向之川了。”


    我繼續喝奶茶,非常淡然地說了句:“這個我知道。”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從向之川轉到我們班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啊!”


    “因為他,我的心好亂。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我一看見他,我就好難過。但我覺得自己是喜歡他的。”李婉垂著頭,一副無力的樣子讓我很不解。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看見他就歡喜嗎?為何又會難過?難道李婉這麽多天的心事就是這個?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好說:“可能你很怕他不喜歡你吧。但說實話,我覺得他真的很喜歡你。也許你沒發現,我十次看見他,有九次都是在偷看你呢。再說,你還記得你當初怎麽勸常嵐嗎?這個年紀,還是要以學業為主哦。”


    李婉歎了口氣:“我不怕他不喜歡我。我隻是覺得一看見他,心裏就很難受。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就有一種一眼萬年的感覺。”


    “你這樣子,好像是害了相思病。趕明天我就告訴向之川吧。我實在看不下去你這樣子了,我也挺難過。”


    “別。我要慢慢忘掉他。”


    我驚訝地問道:“為什麽?”


    “直覺告訴我,他不會喜歡我的。”


    “你怎麽知道?難道他親口和你說過嗎?不要疑神疑鬼的。”


    “是。那次在醫務室,他親口和我說的。”李婉一向很冷靜理智,此時,我卻能明顯聽出她那略有些激動的語氣。


    “這個混蛋!我就說那天你迴來後怎麽那麽不開心,原來都是因為他。”我生氣地把手裏的奶茶杯都捏變了形。我都已經想好明天怎麽去教訓那個小子了!


    “你不要怪他。我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早知道,我也不和你說這些,隻是這些天我一直被困擾。心裏很難受。”


    愛情果然不是好東西,讓李婉這麽理智的少女都開始憂鬱起來。李婉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從沒見過她這麽不開心。看來,向之川真的很過分。


    “好了,我不去找他麻煩就是了。不過,他要真的這麽說,也未必是真心話,可能,他也不想耽誤你學習。婉婉,你就聽我一次,別想那麽多。等高考後,你再和他找機會說明白。或許,他會主動來找你。相信我。”我很真誠地看著她的眼睛說著。也許是被我這番話打動,她恢複以往的神情,拉著我的手繼續朝著迴家的方向走去。


    一迴到家,我就放下書包去洗了個熱水澡。我本想洗快點,但還是忍不住走進浴缸裏泡了一會兒。氤氳的水汽包圍著我,有一種夢境的幻覺。可能是太過疲勞的緣故,我竟困得睡著了。


    夢境裏,我隱隱約約看到有個白衣***在我旁邊說話:“若再這樣泡下去,水都涼了,就感冒了。”


    我驚地從夢裏醒來。這個夢太奇怪了。可能是心理暗示吧。


    不過,夢裏這個白衣男人好眼熟啊,好像是韓晚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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