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所扮演的,就像是一個正在看電影的觀眾。可這些卻都是真實發生的。薑月刻意沒讓我看那晚她來找我的迴憶,估計是怕我的小心髒再受到傷害吧。


    那麽下一個場景,不出意外是曾珂找她了。


    正如我所猜測的那樣。


    我站在玉鑒路的人行道上,向十字路口看去。交通燈閃爍了一下,燈從紅色變成綠色。曾珂猶豫不安地搓著手,最後還是從馬路那邊走了過來。他環視著周圍,目光在不停地搜尋一個將要殺自己的女人的身影。


    終於,他的目光定在了那棵高大古老的樹上。薑月正披散著頭發坐在了上麵。曾珂的表情先是震驚,緊接著是驚喜。他眼裏閃著淚光,激動地喊道:“小月,是你嗎?”


    薑月沒有說話。她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然後一聲不響地從樹上飄到曾珂身邊。曾珂因為過度激動,甚至忽略了她已經是鬼了。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擁抱她。可他卻不知道,薑月已不再是那個從前的薑月了。她先是對曾珂輕蔑地笑了一聲,然後用手一下子穿過曾珂的胸膛。薑月血淋淋的手像是一把沾了血的匕首。曾珂的衣服瞬間被血暈染成了花,在這昏黃路燈下是那般的妖冶和悲涼。


    曾珂先是愣住,他不明白愛人為何要殺他。他的臉因為失血過多而愈顯蒼白。可他始終沒有吭一聲。但淚已無聲地從他的臉上,一滴一滴地滑下。精神上的痛苦,遠比肉體上的痛楚要強烈得多。


    下一秒,他會怎麽做?是逃離還是原地等死?是驚恐還是不敢相信?


    好像這些都沒有。


    他一下子把薑月擁攬入懷,喜極而泣。


    “我一直很怕死。怕死了不能保護你。我也很害怕你離開。小月,你不知道,自從你離開後,我有多麽希望能陪你一起。”他閉上眼睛,低下頭來輕輕吻著薑月的額頭。


    紅衣女人不知從何處出現了。她好像早就準備看這出戲。當薑月用手穿過曾珂的胸膛時,她得意一笑。可曾珂受傷後緊抱著薑月的那一幕卻是出乎她意料的。她愣在原地,遲遲沒有動靜。


    薑月的眼裏,掉出一顆顆眼淚來。她恢複意識了,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沾滿愛人的血的雙手。曾珂失血過多,“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薑月眼睜睜看著曾珂的氣息在不斷地變弱,卻什麽也挽救不了。


    紅衣女人恢複以往那種清冷高貴的姿態。她不屑地輕挑著眉,揮袖間,一團黑色煙霧包圍住了薑月和曾珂,才一眨眼的功夫,兩個人都不見了。


    那個紅衣女人突然側過頭,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我被她看得心驚膽戰的。不過,我現在是在薑月的迴憶裏,她怎麽可能看得到我?難道當時在場的還有其他人?我立馬迴過神,迴頭一看,一個白色的身影一晃而過。


    穿著白色衣服的小夜?我的大腦立即蹦出這個想法。


    說到穿白色衣服,我想起上次小夜去地牢救我的時候,就穿著一身白。但之前我還問過他,他有沒有見過穿著白色衣服的陰差,他卻說沒見過。


    有點自相矛盾。他是瞞著我什麽嗎?還是說,穿著白色衣服的人根本就不是小夜呢?


    沉思間,我眼前一黑,頭昏目眩。再睜眼時,看到的是昏暗的客廳還有薑月那張愈發慘白如灰的臉。


    我正想問薑月後麵發生了什麽,卻不經意瞥到地上早已寥寥無幾的米。


    她突然把一個東西塞進我手裏,哀求地說道:“這時我家的鑰匙,你一定要去我家毀掉太歲。那個操控我的女人和太歲是一體的。毀了太歲,她也會消失。家裏有曾珂從一個道士那裏求來的法器,因為這樣,她和我都不能進去。”


    太歲?


    還沒等我問她,她的魂魄漸漸變得透明起來。我突然想起,大師叮囑我,千萬不要讓魂魄在大米消失之後離開,否則鬼魂會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可地上已經一粒米也沒有了。我懊悔自己沒有盡早發現。可後悔又有什麽用呢?薑月已經消失了,徹徹底底地從這世界上消失了。


    我難過地蹲下來,手裏緊緊地攥住了那把鑰匙。我的臥室門口的風鈴突然響了一下。我抬頭一看,陽台的門還沒有關上。也正是因為這個風鈴,我想起我的手鏈還在樓下。我連忙下樓,把客廳桌上的風鈴手鏈戴在了手上。


    那個紅衣女人為什麽要害曾珂和我呢?


    薑月的死也很蹊蹺。明明一開始那麽正常的人,怎麽會一下子跑到馬路中間?這一切都已經很明顯了,那個女人就是設局想讓薑月害死曾珂。一時間很多問題鋪天蓋地朝我湧來。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得去毀了太歲。


    第二天我偷偷用手機報警,把那個肇事的司機的車牌號報給了警察。當天晚上,我一迴來就聽見媽媽和鄰居阿姨在討論這事。


    “這個司機終於被抓了。”阿姨激動地拿著手機,指著上麵的新聞給媽媽看。


    媽媽情緒也很激動:“聽說是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熱心市民提供了線索。這案子終於結了。”


    我聽完後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這,可能隻是個開始罷了。


    不知道紅衣女人何時會找上我。這也算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死亡威脅。與那些突如其來的意外相比,我想我更害怕這種未知的死亡。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我不能和從前一樣,隻知道讀書和學習。好好活著,現在是我最大的願望。我還沒體驗夠人生呢,我還要保護我愛和愛我的人。就這樣不明所以地死去,不如清清楚楚明白地活著。


    長大,好像從來都是一瞬間的事。


    又過了幾天,我孤身一人去了小巷的算命鋪。


    一進門,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我那晚的所見之事全告訴了大師。大師一邊耐心地聽我說,一邊為我沏了一杯茶。


    等我說完了,他把茶推到我麵前。我這才意識到嗓子很幹了,於是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大師伸出手,沉吟道:“鑰匙給我。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一個人去。”


    我低頭沉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婉拒了:“我們兩個一起去可能會更好。彼此間有個照應。如果他們的家裏有人又不太好辦。到時候兩個人可以分工合作。”


    “也是。”大師思索了一番,覺得也有道理。


    “對了,大師。為什麽我招魂的時候之見到了薑月?按理說,不應該是兩個人嗎?”我好奇地問了一句。


    大師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設想了很多可能會遇到的問題。如果遇到他們的鄰居或者其他人,我們應該如何應對之類的。


    可當我們真的到那裏的時候,一切也沒有我想的那樣複雜。我們幾乎是非常順利地進了小區。雖然目的地在3樓,但我覺得坐電梯會快點。可大師卻很抗拒坐電梯。我問他為什麽,他隻是苦笑,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我沒有多問,也許他是在忌諱什麽吧。我隻好默默地和他從另一側的樓梯上去了。


    可以說,我們算是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了目的地。可一想到門內還有其他危險在等著我們,我的內心就一直慌亂。


    我先是試探性地敲了敲門,但是過了很長時間都沒有人開門。我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飛快地把它插進門鎖裏。大師一直站在我身後給我放哨。


    好家夥,這感覺跟做賊似的。打開門的瞬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看,裏麵也沒有什麽奇怪的現象。這個時候,樓梯口那裏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和大師立馬進門,然後輕輕地把門再反鎖上。


    我通過貓眼去看外麵,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季珊珊?


    她來這裏幹嘛?難道她家在這個小區?這麽說來,常嵐也住在這裏了?不過高中三年來,我好像從來沒聽她提起過。


    我一直看著季珊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野裏才長舒一口氣。幸虧沒被她發現。要不然就說不清了。


    我轉過身,聽到大師小聲問道:“怎麽了?”


    “剛剛在外麵經過的人我認識。上次運動會,她竟然讓一個小鬼幫她作弊,最後還贏了所有女生比賽項目的冠軍。”我一想到她靠小鬼贏比賽的場景,心裏又開始憤憤不平起來。


    “她可能養了小鬼。小鬼這東西算是極陰之物,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養的。物極必反,恐怕她日後會被反噬。走吧,我們去書房看看。”大師歎了一口氣後轉身向離開了。


    我以前聽過養小鬼這迴事,但沒想到有一天會發生在我周圍的人身上。我感慨著虛榮這種心理真的很可怕。它可以蒙蔽一個人的雙眼,讓人不擇手段得到想要的。


    “應該就是這裏了。”我指著最裏麵靠右的那間房說道。


    我和大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間緊閉著門的房間。大師突然伸出手,在無形的空氣裏中撚出了一條紅色長線。


    我一下子愣住,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我指著那個長長的不明物體問大師:“這個是什麽?”


    大師沒有迴答,隻是突然就地坐下,口中念念有詞。


    不一會兒,紅線竟化成了一縷白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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