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間,那個白衣人忽地向我一揮手。頓時,一陣狂風襲來,我這種噸位的竟然能被風吹得往後連退了好幾步。不一會兒風又停了,我定睛一看,那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好奇地又向前,城門微掩,忽地有人在背後幹咳了幾聲。


    我猛地迴頭,卻看見一個佝僂著腰的老嫗正緊盯著我看,她麵黃肌瘦,一雙眼睛凹陷得厲害,頭發也很雜亂地披散著。


    她用一雙形如枯槁的手捧著一碗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湯,漸漸向我靠近。


    “喝吧。喝了之後就全都忘記了。”她把碗伸到我麵前,聲音沙啞地說道。


    我馬上意識到這個人可能會是孟婆。我出於本能地推開她的手,卻沒想到力氣太大,碗不小心落在地上,熱氣騰騰的湯濺了老嫗一身。她生氣地大喊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話完,她一拍手,身邊出現了很多穿著白色壽服的小鬼。那些小鬼的皮膚像被白漆塗過似的,看著很辣眼睛。他們臉頰上塗著腮紅,嘴唇也是大紅色的,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


    我嚇得兩腿發軟,還沒來得及跑,就一下子沒骨氣地跪了下來。我很努力地支撐著起來,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強行摁了下去。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左右兩隻胳膊都被兩個小鬼緊緊拽著,眼看著老嫗就要走上前,我拚了命地掙紮。


    “在陽間就走陽間路,在陰間就得按我們的規矩。”老嫗一邊說,一邊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一碗和剛剛一樣的湯。她惡狠狠的樣子讓我一下子想到《還珠格格》裏那個動不動用針就紮小燕子和紫薇的容嬤嬤。


    她強行把湯灌進我嘴裏,那湯一開始是很苦的,我差點都要吐了。可當湯快見碗底的時候,它卻變得異常甘甜。我被灌下一大碗湯後,就被他們拖著走進了城門。可惜我沒看見城裏的樣子,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卻看見白色的天花板。那夢真實得不能再真實。我的嘴裏好像還殘留著一絲絲的甜味。鬧鍾這個時候也響了,我一看,已經早上六點半了。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拉開窗簾,卻看見外麵昏昏暗暗的一片。可能是快到冬天,天亮的越來越遲了吧。


    我穿好衣服,走向洗漱間。當我伸出手去拿牙膏的時候,我覺得手腕有一絲沁涼。我湊近一看,右手手腕處竟有一條細長曲折的紅線,且紅線的一段微微彎曲,很像是紅筆畫上去的。我心想沒什麽大礙,用水洗一下就好了。哪知道過了很久那條紅線都沒有被洗掉,整個手腕反而都被搓紅了。我慌亂之中聽到媽媽在提醒我上學快遲到了,我一急就索性不洗了。反正我穿著長袖,也沒人看見。


    由於在洗漱的時候耽誤太多時間,我來不及在家吃早飯,隻好從家裏帶走了一袋麵包和一盒牛奶。


    “看見你,我就知道我今天來的肯定不遲。”我一進校門,笑嘻嘻的常嵐就從我身後追了上來。


    我無奈地對她笑了笑:“但今天,我真的來遲了。”


    我話剛說完,學校的上課鈴聲就很應景的響了起來。我和常嵐一路狂奔,一口氣就到了教室。幸好班主任還沒來巡查,要不然就完了。


    “看你們倆,跑出一身汗了。”於思琪笑著說。


    常嵐把書包塞進桌子裏,心有餘悸地說道:“倒不是跑的,是被嚇的。如果給老班逮到,咱就完了。”


    李婉這幾日愈發沉默了。她那雙澄澈如水的眼裏好像布滿了愁雲。


    終於到了下課,我坐不住了,關心地問她:“你這幾天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她苦笑著,沒有說話。


    她應該是不會告訴我了。不過,我隱隱約約覺得這和向之川是有很大關係的。自從運動會那天向之川找了她之後,她好像就變的多愁善感了起來。


    不行,我要去問問向之川。這家夥沒準惹李婉不開心了。


    晚自習下課後,我讓李婉先走,自己留在了教室裏。向之川每次都會在放學後留在教室裏寫會作業。我等教室裏的人都走光了之後,氣勢洶洶地走到他旁邊:“那天你和李婉說什麽了?”


    他一下子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我,隨即答道:“沒什麽。”


    “是因為那封信嗎?”


    他頓住,有些不解地說道:“你都知道了?”


    我想繼續問下去,但是突然有一個人影閃了過來。


    韓晚庭笑著問我們:“你們在聊天?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你來的正好。我想說明一下,那個如果是情書,一定不會是李婉寫的。”


    “火氣這麽大,就是為了這件事?”韓晚庭戲謔地問道。


    “你聽我解釋,那天我和李婉說的不是這件事。”向之川擺擺手,有些著急。


    “那是什麽事?”


    向之川欲言又止,我的餘光瞥到韓晚庭剛剛好像拉了一下向之川的衣角。


    “最好不要多管閑事。”韓晚庭說完,就拉著向之川離開了。


    “你……”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又過了很多天,我發現李婉的心情要好了不少。我也暗暗鬆了一口氣。因為我不想讓我的朋友受到委屈。


    “你們知道那個王銘嗎?”於思琪突然在下課的時候問道。


    “怎麽了?”我焦急地看著她。


    “他好像迴來了。”


    “不可能!死人怎麽可能複活?”我提出質疑。


    “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們班的人。他真的迴來了。”於思琪有些激動地說道。


    可我明明看見了他的鬼魂來找我燒東西的啊……


    我從於思琪那裏得知王銘所在的班級。他學習成績拔尖,被分在學校唯一的精英班。精英班?等等,林傑也是這個班的!那這樣我就可以去問問他了。


    等到晚自習放學後,我匆匆跑到精英班門口。他們在另一棟樓的教室裏,雖然教室不大,但什麽東西都很齊全,簡直是豪華版教室。


    我站在門口,朝裏麵看去。結果裏麵的人有好多都沒走,大多數都在埋頭寫題。我在門口又等了快十分鍾,人才陸陸續續地出來。


    我還沒看見林傑,就聽見有人喊我。我一迴頭,就看見林傑那張帶著詫異的臉。


    他的頭發好像很久沒剪了,愈發秀氣得像個女生。一開始我差點沒認出來。


    “林傑,我有事問你。”


    他輕輕點了點頭。


    “你們班的王銘迴來了?”


    “嗯。為什麽提到他?”林傑饒有興趣地看了我一眼。


    “因為好奇。”的確是因為好奇。因為王銘已經死了,他怎麽可能會迴來呢?一個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的人,生還幾率接近零,況且他的鬼魂還來找過我。難道,這個王銘是假的?


    林傑勾唇笑了一下,他低下頭來,音調很低:“是嫌作業不夠多嗎?”


    我被他看的有點無所適從,我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


    林傑看我不說話,以為我生氣了。他溫柔地笑了一下:“走,我送你迴家。”


    我還沒拒絕,他就拽著我走了。


    今晚月色很美,時不時會有一陣清風吹來。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男孩子送我迴家過。所以我覺得有點小小的尷尬。我也希望最好不要碰到那個討厭的韓晚庭,要不然他又要多嘴。


    我們一前一後地走著,彼此間有些距離,但也不是很遠。


    快到家的時候,他突然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問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我愣了幾秒,然後笑著說:“都什麽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世上是沒有鬼的。”


    他沒有繼續問下去。我也慶幸自己反應快。


    “王銘什麽時候迴來的?”我問道。


    “大概是上個星期吧。”


    我陷入了沉思。林傑說王銘上個星期迴來的,可我為什麽一下子聯想到曾珂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呢?


    “那他最近有沒有什麽異常?”我又問了一句。


    “沒有吧。我平時不怎麽關注。不過你好像很關心他。”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頭頂上冷清的月像首詩的名字。


    對視不到幾秒,我慌張地把目光移向別處:“沒有。隻是好奇。”


    他沒有說話了。終於到了小區門口的一棵楓樹下,他放緩了腳步。我準備和他就此道別,他卻喊住我,沉默了幾秒後,他慢慢地說了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


    我笑著抬起頭看了看月亮,的確很美。皎潔月色流淌了一地亦真亦假,似夢似幻。我突然覺得一切都開始朦朧起來。那種情感很微妙,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在這樣的月色下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可能是因為我做了太多的夢,分不清真假了吧。以至於有一點相似之處就覺得自己好像在很久以前也經曆過類似的場景。


    “時間不早了,謝謝你送我迴家。”我衝他笑了笑。


    他垂眸一笑,極盡溫柔。接著他突然向我伸出修長的手指,我反應很快,直接躲開了。


    “你要幹嘛?”


    “你臉上有東西。”林傑尷尬地把手縮了迴去。


    “哦哦。我知道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迴家吧。路上小心。”


    “再見。”他眼底閃過一絲落寞。


    就在他一轉身的瞬間,我好像在不遠處的路燈下看見一個人影。當我把目光鎖定在那裏時,卻什麽也沒看見。


    可能剛剛是有什麽鬼經過吧。我也見怪不怪了,一個轉身就飛快地就迴家了。


    我迴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鏡子,但鏡子裏的我,臉上並沒有什麽東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夜半差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何解春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何解春風並收藏夜半差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