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抹茶奶油在口中溫吞化開, 清苦, 周繹北走神,闊別一年多的地理又蹦迴腦袋中,上海到北京是幾個比例尺的距離呢,而藤校各分布在哪個時區呢?得不出答案,隻記得那「南左北右」「北京東八區時間」等瑣碎知識點, 周繹北叉起最後一角蛋糕,塞進口中。


    蜜豆的甜蜜難掩抹茶的澀。


    待到卷子空白處已密密麻麻擠滿了紅筆訂正痕跡, 周繹北看完最後答案提供的作文立意, 按動收迴筆, 合上語文真題卷, 眼神突然捕捉一個卷子中一個應時的字眼。


    紅豆。


    於是跟著無厘頭地腦海裏又響起《紅豆》的旋律, 周繹北又按動筆芯,轉而翻開手邊另一本練習冊, 繼續寫起數學。


    「還麽好好地感受


    雪花綻放的氣候」


    隻可惜, 南城不會下雪。


    北京倒是會下,那上海呢?


    緊趕慢趕,也算在春節前寫完了作業,周繹北整理著成山的卷子與習題冊,油然湧起一股滿足感。這算是她上高中以來第一次寒假在春節前寫完作業了,終於體會到「今年的事不留到明年完成」的滿足感了。


    穿上精挑細選的新衣服, 將頭髮盤成造型, 坐在餐桌前, 電視中嘈雜的是春晚中用力過猛的喜劇小品,周繹北嫌棄地看了一眼,夾起一隻蝦,毫不留情地吐槽著,並提出自己那並沒有任何效力的改進方案。


    不過她也沒料到,未來的春晚將會一年比一年更不好看。


    紅木圓桌上滿滿當當擺放著的是陳茴難得親手下廚做的年夜飯,難得春節團圓飯,陳茴便給家裏所有傭人都放了個假,也沒做什麽山珍海味,倒都是以前未搬家前常吃的。


    周繹北裝了碗炒麵,剛吃了口就忍不住對陳茴豎起大拇指,連聲誇讚「媽媽好手藝哦!」


    誇得陳茴喜笑顏開,又夾了片魚進周繹北碗裏,「好吃就多吃點!」


    說著陳茴目光柔和地望著周繹北,「哎呀,我們北北怎麽那麽快就十八了,明年就要離開爸爸媽媽去讀大學了。」


    「怎麽一下子就長這麽大了!剛出生時還小小的一個躺在我手裏呢!」周進也不舍地看著他的並不貼心漏風小棉襖。


    「長大多好啊!」周繹北才不走抒情道路,一邊用筷子費力拆解著雞腿一邊興致勃勃地迴答,「等我高考考完我就馬上去染個頭再燙個髮,再打個耳朵。」


    「不可以!」周進一聽頭都大了,馬上製止,「我的寶貝女兒那麽漂亮,不用弄那些花裏胡哨的都好看!」典型的老父親心理。


    周繹北隻默默嫌棄他古板,一邊跟支持她追求美的陳茴交換了個眼神,說好了高考後她要從頭到尾大改造!成為南城最美一枝花。


    總是這樣的,在某個特定時間點到來之前,總會興沖沖地規劃好所想的一切;不過等那天真的到來了,卻失去了往日那種迫切的心情了。


    「就剩最後半年了,媽媽希望你好好讀書!」


    餐桌上的話題總繞不開學習。


    「嗯。」周繹北才不想在吃飯的時候聊這些倒胃口的內容,隻敷衍的點點頭。


    「不過爸爸媽媽也不希望你讀得太累了,」周進正了正神色,「隻要你認真了,考什麽成績我們都欣然接受。可以努力,但是也不要太努力,把握好度!不管怎麽樣,養一個你,我們家的能力還是綽綽有餘的。」


    鼻子酸酸的,周繹北心中埋怨著剛才不小心咬到的辣椒太過嗆鼻,隻點點頭,不敢開口,害怕暴露微啞的聲音。


    好吧,希望新的這一年,事事順遂,萬事勝意,她是,她愛的人也是。


    雙手合十,周繹北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璀璨盛開的煙火默默虔誠許願。


    滿桌擺滿山珍海味,屋中也布置得紅通通的,壁爐旺盛地冒著火星;可這些溫暖是屬於他人的,與應洵並無關係。


    於是應洵隻應付地吃完一頓味同嚼蠟的暗潮洶湧的年夜飯後,便匆匆以著寫作業的藉口趕迴臥室;難得被留在家中宿一晚,不過也是一樣的無人在意。


    鎖上門,如釋重負地唿出口氣,他走進浴室,用熱水打濕毛巾,輕輕搭在臉上,熱氣揮發攜帶走他滿腹不堪心緒。


    頭髮微微被打濕,隻隨手往後捋去,空調的製熱開得人昏昏欲睡,應洵脫去外套,隻穿著件短袖。於是挺拔身姿展現,骨骼在青春期中向成人過度,肌肉精壯地蔓延,肩膀如寬闊洋麵,少年氣撲麵而來。


    仿佛聞得到運動鹽水飲料的氣味。


    走進點亮書桌上的一豆小檯燈,拿出份羅得旺單獨給的壓軸題加強卷,應洵揉揉酸澀的睛明穴,想著開學前或許得自己去做個視力檢查了。


    然後提筆,在草稿紙與卷麵上留下流暢字跡,應洵靜靜的做著他的題。


    他是喜歡安靜的,一直如此,不過習慣就是為了讓某些個例來打破的,總有些例外會出現的。


    比如小時候那個那個一臉不開心但仍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拚裝著lego的不理人小妹妹。


    「這個是拚這個嗎」


    「哇,好像錯了」


    「白色拚這個藍色的好像也可以。」


    ……


    那時候應洵幾次忍不住想開口讓她安靜一點,但礙於從小被教導的紳士素養,他隻皺了皺眉,最後小妹妹要走了,他總算鬆了口氣,伸出手想緩和一下兩人關係,卻不料被甩下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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