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侑厲聲道:「花言巧語,你知道自己存的是什麽心思!令人噁心的東西,將咒解開!」


    「你說得不錯,句句在理。」謝衢被戳破心思也不惱:「我這次來就是帶她走的。姐姐,其實我——」


    沒有任何前兆,花侑手起刀落,兩劍斬下,砍掉了謝衢的兩條手臂!花侑再一捏訣,一手封了祝衫清的脈絡,一手掏進了謝衢的胸膛。


    謝衢被掏心過後仍舊雙目圓瞪,似乎沒想過所謂的哥哥真的對他下死手,更沒想過自己會死得這麽草率。


    祝衫清死,魘境再開。


    花侑身份順承,他終還是成了謝衢。


    如今他手中已有十一枚冰晶碎片,隻差最後一枚,這令花侑不免覺得有些蹊蹺,他再次召出謝月,質問道:「祝衫清手底下有十二名小妖,將好對應分散的十二枚冰晶,如今謝衢已是第十一個……」


    謝月同祝衫清類似,也比之前虛弱很多。她沒有了初次見麵的活力勁兒,像是強撐著力氣和耐心。


    她沒有正麵迴答,而是說:「我在想一個事。」


    花侑便問:「什麽事呢?」


    「你身為嫵淨神,也會在判斷上出這麽大的紕漏嗎?」謝月支著頭,漫不經心般說道,「你瞧我如今的模樣,就該明白我所言非虛,我身上沒有晶片,同時也快消亡了。嫵淨神,不管你是真糊塗還是裝傻,最後一塊冰晶就藏在祝衫清的肺腑和經脈中,請你不要猶豫,殺了她吧!」


    花侑沉吟片刻,還未開口,忽聽門外傳來「哐啷」一聲。謝月即刻消失,花侑聞聲,心裏一緊,驟然拉開門,紙人如遊魚般接連撞在他身上。


    那些鍋碗瓢盆仿佛散花似的,被高高拋起,又「嘩啦啦」砸了一地。花侑此刻雖為謝衢,卻並不將自己當成謝衢,他伸手扶正兩名紙人,問:「這麽急幹什麽?」


    左手那隻捂住眼睛,怯懦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右手那隻偏頭冷哼,傲然道:「討厭死了討厭死了!」


    花侑好笑道:「我一沒動手,二沒招惹,你們又是鐵盆又是瓷碗的,不會是想要砸死我吧?」


    左手那隻拿下雙手,張皇道:「抱歉抱歉!可不要誤會主人!」


    花侑拎起紙人,端量道:「這麽說,是你們主人的意思?」


    右邊那隻像是很厭惡謝衢似的,語氣不善:「你險些被人掏心死了!要我說,死了才好,難為主人大費周章......」


    花侑一頭霧水:「她怎麽了?」


    膽小的那隻說:「哎呀你們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好嗎?勞煩你去千月鎮跑一趟,主人在那等你。」


    時令已交秋,院中葉已落。紙人離開後,謝月忽然在他身後咳嗽了聲。


    謝月瞧上去精力大不如前,她啞聲道:「你怎麽了?」


    「沒有。」花侑迴了迴神,「我隻是在想,她身子虛弱,已經許久沒有出過門,連日常巡山的習慣也捨棄了。今日心血來潮突然下山,是又為了什麽好節日嗎?」


    謝月瞧著他,須臾後忽地嘆了口氣:「嗯......今日是謝衢的生辰。」


    花侑垂眸笑了聲:「原來如此。」


    謝月說:「嫵淨神。」


    花侑抬頭,瞧見謝月神色的那一刻,心髒驟停:「怎麽了?」


    謝月肯定地說:「嫵淨神,到了最後,我祝您得償所願,成功取迴冰晶。」


    千月鎮燈火難熄,人聲嘈嚷。祝衫清今夜穿了身白衣,正挑著個燈籠,在小鋪跟前閑聊。對方捂著嘴,笑得像個夜鶯:「祝妹啊,讓我瞧瞧你眼睛是真瞎還是裝瞎,這新款脂粉香味最淡,你怎麽一下就挑出來的?」


    祝衫清說:「瞎貓撞上死耗子罷了,世間海棠千萬種,唯有此香最獨有。你拿這個來考我,是在可憐我?」


    對方也不惱,笑說:「乖妹,看你如今苦大仇深的,竟是經不起逗了。我瞧你今夜打扮素淨,這套脂粉顏色鮮妍明媚,想必不是你用吧?」


    祝衫清交了銀子,將一套脂粉盒提在手中:「嗯,用作謝禮的。」


    正說著,忽聽對麵「哎」了聲,那女子提醒道:「你走神啦?那頭來了個俊美少年郎,正朝你招手呢!」


    祝衫清側頭,喊道:「小衢?」


    ——正是花侑。


    他今夜褪去了謝衢的打扮,穿了件桃粉色的衣裳,半散的發融在秋夜的長風裏,少了利落勁兒,變得像他自己。


    花侑還沒應答,便急匆匆走到祝衫清身側,接過她手中的妝盒:「你走得急,就為了來選脂粉嗎?」


    祝衫清沒迴應,說:「走吧。」


    花侑道:「去哪裏?」


    祝衫清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於是花侑一路跟著祝衫清走,來到了千月鎮的最高處,這裏海風習習,吹亂了花侑的髮絲,他說:「來這裏幹什麽?」


    祝衫清沒說話。


    忽然,隻聽一聲如同鶴唳般的長嘯衝上天穹,隨即「嘭」地炸出朵巨碩的煙花。緊接著,無數仿若火遊魚般的煙火接連躥升至穹頂,花侑臉上空白了一瞬。


    山風中夾有浪語,花侑忽然撐著身子,就地坐了下來。


    煙火消散時發出篝火燃盡般的「劈啪」聲,那些密密麻麻的亮點如同錚亮的星子,但又和星子不同,它們流火似的落下,轉逝即逝。


    看著看著,花侑忽然笑了聲。


    祝衫清並未迴頭:「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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