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言,眾人神色才稍作收斂。


    鼉龍少年被綁上了刑架,分站兩側的眾人霎時合攏,圍聚在祭台下。


    台上有一劊子手,其模樣十分奇怪,披著一張半透明的皮,裸|露的胸口中央鑲了顆轉動的活眼珠。


    更古怪的是,他手中握的不是大刀,而是一根半人長的鐵針。


    謝月說:「劍殺不死,針就能殺死嗎?」


    身側一人聞言,鄙夷道:「外來人自然不明白這門道!鼉龍肉不能直接吃,那可是有劇毒的!須得先用火燒出他的金丹,用淨水清洗後再臠割其肉!但這肉必須是活鼉龍身上的熟肉,不可帶血!」


    謝月從沒聽過這麽邪門的吃法,反感道:「活體身上刮熟肉,哪裏來的道理呢?」


    「沒錯,算你腦子轉得快!正是要將他扔鍋裏煮熟後再刮肉。嗯?你這表情怪冷酷的,妖怪有什麽好同情的?哎!」這人指道,「瞧,金童子帶淨水來了。」


    說是「金童子」,不過是幾名鬧騰的小兒。


    隻聽「嘭」地巨響,其中兩名小兒將絞架踹倒在地,這仿佛是個信號,他們聽到聲音,竟開始脫褲子!


    大夥兒一瞧這場景,都樂得直笑。仿佛這並不是在進行儀式,而是在賞一場鬧劇。


    看到這兒,謝月總算明白了:什麽狗屁淨水,不過是刻意放縱這群小孩兒朝妖怪少年身上撒尿!


    這時,一直置身局外的祝衫清忽然提醒道:「順序錯了。」


    那人正激情澎湃,拍手叫好,聞言訝然迴首:「啊!我興許是記錯了,不過殺妖而已,誰愛講究嚴苛的順序?其實你們不明白,妖毒藏在金丹裏,隻要毀了這丹,他就興不起風浪啦!」


    「原來如此。」謝月說,「那淨水的作用是什麽?我瞧你們興致很好。」


    那人眼神飄忽了一瞬:「淨水......淨水的作用自然是讓他更心甘情願地獻出金丹吶!你們修行之人怎麽這麽閉目塞聰呢!這剝金丹的難易程度也很看妖怪心情的嘛!若他是個硬茬,恆久不屈,那怎麽和他搶金丹呢?」


    他說這麽長串,其實無非就「折辱取樂」四字。


    想來根本沒什麽「淨水」一說,所謂「屈服取丹」不過是為「惡行」鍍金罷了。


    正此時,眾人忽然哄搶而上,捷足登至祭台。謝月旁邊的人似乎等這一刻良久,興奮得滿臉漲紅,他正要隨人流上前,謝月卻驀然拉住他,問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那人火急火燎:「不夠!根本不夠!這小妖太棘手了,底下的冷火都燒不了他,想必是聞到了我們身上的味道,一時生了恨,根本不屈服!這樣下去,如何取得了丹呢!」


    「味道?」謝月手勁遽重,「什麽味道?」


    祭台上霎時圍得黑壓壓一片,那人見自己登台無望,煞是憾恨:「哎!還能有什麽味道,自然是他老子的味道!咱們這兒吃妖是種傳統,可他呢,尾眼還未長熟,這次原本是要抓他兄弟的,誰叫他倒大黴,不好好修行,偏要下山貪玩的!」


    祝衫清輕聲說:「取丹嗎?」


    謝月頷首:「是了,我哥可是馭妖師,有的是辦法,你們……」


    話音未落,劍已出鞘!


    祝衫清縱身躍過,劍尖破風,直搗祭台!


    眾人驚唿一聲,後麵那人喊:「哎呀,大家讓開快讓開!這位兄弟有取丹的妙計——」


    頃刻間血流如瀑,飛濺滿身!


    那人話說一半,嚇來噤聲。


    祝衫清手中鮮血垂滴,五指攤握著一顆紅彤彤的東西,正「撲通」泵送收縮著。


    祝衫清麵無表情地扔了那顆心,任憑它在地上彈跳至眾人跟前,她踩著身旁還沒撒完尿的屍體,淡聲說:「下一個是誰。」


    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中陡然爆發出尖叫:「殺、殺殺殺人啦!除妖的道士殺人啦!!」


    眾人受了大驚,如同無頭蒼蠅般四處逃竄,四處碰壁。


    謝月怔愣許久,眼看釀成大禍,正要箭步衝上去,祝衫清的反應比她還快,飛下祭台,抓起她的後領就跑!


    謝月挎包裏的黑貓驟然鑽出個腦袋,發現眼前晃得要命,又一溜煙縮了迴去。等憋氣跑出了二裏地,祝衫清才謝月往前一扔。


    謝月剎住腳,大氣喘不過來:「幹……幹嗎啊?你聲稱自己是厘祟門的人,你、你們厘祟門到底是來除妖的,還是來殺人的!」


    祝衫清出了點汗,她目光涼涼,冷哼了聲:「厘祟門是除邪祟的。」


    「邪祟?哦?」謝月直起腰,來了興趣,「邪祟不就是妖怪,妖怪不就是邪祟?你今天怎麽殺了人?」


    祝衫清道:「什麽人?」


    謝月:「自然是……」


    話沒說完,隻聽「撲通」一下,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個少年,他渾身髒汙,抱著自己的尾巴,重重跪在了祝衫清跟前。


    謝月「嗯?」了聲。


    由於適才地淩辱,少年雙目灼紅,可他麵對祝衫清卻露出點倔強的神色,顫聲說:「……哥哥,你……您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謝月清了清嗓子,大聲說:「什麽一起走!我們家哥哥可是專門殺妖的!」


    少年剛說到「能不能」的時候,祝衫清的劍就已經橫在他脖子前,飛快劃了一刀了。


    少年頸間張開一條血線,越變越紅,越來越粗,想來祝衫清剛剛那一劍是帶著割掉他腦袋的力道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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