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跟家裏說要小打小鬧的給點教訓,剩下的等蘇以安好一點再說。


    報復這種事情,受害者不親眼看見,達不到預期中的效果。


    後麵謝不辭還專門問了沈伊現在具體什麽情況,鍾漫川是怎麽跟他動手的,都傷到哪裏了。


    好在當街不至於下太重的手,檢查過後也沒看見什麽明顯的外傷。


    淩晨的醫院並不安靜,走廊裏時不時就能聽見輪子劃過地板的聲音,偶爾有聲音比較大的交談聲。


    沒那麽吵鬧的時候還有屋裏鍾錶指針轉動的聲音。


    雪團哭累了就攥著謝不辭的袖子睡著了,隻是睡得算不上安穩,小臉上掛著沒幹的淚痕,眉頭也是皺著的,連唿吸都算不上安穩。


    而且蘇以安體溫一直降不下去,在床邊守得謝不辭也各種焦慮。


    好幾個小時過去,等懸掛著的輸液瓶中液體都流進那能在手背上看得見的血管裏,情況才稍微穩定一些。


    第二天蘇以安睜眼的時候都已經將近中午了。


    病房裏隻有他們一家三口在。


    蘇以安沒用扶一把就自己坐起來,謝不辭不說話他也不說,就那麽委屈巴巴的紅著眼眶看向謝不辭。


    這種時候謝不辭真的覺得全世界就鍾家人最該死。


    雪團從早上睡醒了就一直蔫蔫的,對什麽都沒什麽興趣,無論謝不辭拿什麽玩具給他他都不要,給沖了奶粉也不吃。


    見蘇以安清醒了才伸手要讓他抱。


    但隻是開口說說,沒有主動從謝不辭懷裏爬出去。


    就好像不明白髮生了什麽,也能理解他爸爸拒絕他,並且就算難過也不會因為這個哭鬧。


    謝不辭把雪團放到蘇以安腿上,看著雪團伸出小手緊緊握著蘇以安的手指,起身給倒了杯溫水送到蘇以安手邊,才開口詢問:「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你把雪團帶出去吧,一會再說。」


    謝不辭沒多問什麽,隻帶著孩子出了病房,還喊來了方明之問怎麽迴事。


    病房裏重新恢復安靜,就連方明之進來的時候都是先跟蘇以安麵對麵沉默了半天。


    「真不講講?為啥一高興就自己迴來?」


    「我聽聽謝不辭又幹啥好事了。」


    在蘇以安開口之前,方明之設想過無數種情況,結果沒想到蘇以安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次跟謝不辭沒關係。」


    「臨走之前,我確實在他飲料裏加了點東西,我就沒打算讓他也迴來。」


    這下方明之更不理解了:「那你幹嘛瘋了似的忽然要迴來,不是計劃好的去將近一個月時間的嗎,那麽多景點,這地方待膩了你就不能換一個?」


    「因為雪團我也不想給他。」


    謝不辭是alpha,想給他生孩子的一抓一大把,但蘇以安必須承認,他也許這輩子也就隻有這兩個孩子了。


    他需要謝不辭的人脈和背景保護孩子。


    可道理都明白,最近卻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了,以前都覺得沒什麽好在意的小事似乎都能變成壓垮他的稻草。


    他開始不願意一個人麵對空空蕩蕩的房間,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吃飯,也不太能接受安靜。


    唯一不會背叛他且絕對愛他的,隻有他的孩子。


    他幾乎從來不與人起衝突,在離開機場的路上自然也不願意跟鍾漫川對峙。


    但無論說什麽,鍾漫川始終都是要求他把雪團丟在路邊的那個要求。


    沒得商量。


    兩家一直以來都矛盾不斷,鍾漫川簡直恨不得雪團立馬凍死在大馬路上,然後以虐殺兒童反咬謝不辭一口。


    蘇以安很清楚他現在對鍾家是有絕對價值的,所以那些保鏢不敢真的對他怎麽樣,可他沒預料到,一個人,是很難同時保護兩個孩子的。


    所以才覺得難過。


    臨上救護車之前,感覺到溫熱的鮮血流到衣服上的時候,他是真的害怕就此失去第二個孩子。


    他被人拿擔架抬起來的時候,都死死抱著雪團。


    那會因為這邊剛下過雪,本身就很冷,加上失血,冷到他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直到聽見沈伊的聲音才漸漸放下了些防備。


    雪團被嚇得不輕,一直在哭。


    哪怕路途中蘇以安都已經不太清醒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了,也還是能聽見雪團的哭聲。


    所以在徹底清醒之前,他一直在斷斷續續的做著噩夢。


    夢裏他無數次指責自己是不是不自以為是就好了,是不是晚幾天,或者不要迴這座城市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可已經發生的,他沒法改變。


    以至於他睜眼以後看見謝不辭還恍惚了一下,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在什麽地方的醫院。


    「昨天晚上……現在可能是前天了。」


    「我看到謝不辭特別認真的在看著我,然後我們沒有言語,他親了我一口。」


    「那個眼神,我在沈伊身上也看見過。」


    一時荷爾蒙上頭營造出來的愛情保質期太短了。


    維持的唯一方法就是距離與執念。


    以前蘇以安覺得,拿別人對自己的感情作為籌碼最不可靠,所以一直不屑於如此。


    但卻又不得不承認,謝不辭對他的感情已經是他僅剩的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他必須要賭。


    賭這份感情能繼續成為謝不辭記掛著的執念,賭真的出現了什麽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解決的事情時,謝不辭能憑藉這份也許微不足道的感情來拽雪團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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