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此話一出,在場諸位也都一時語塞,圖南所思所言,於他們而言,都稱得上一句驚雷,惹得他們不由自主地都將目光轉投到了圖南的身上。


    圖南對於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卻是絲毫不在乎,反倒是更加輕描淡寫地投下了更多的驚雷:「女官?女子的戰場,又豈止是在為官這一條路上,隻要眾位願意給天下女子一個機會,一個無需依附男人,全然依靠自己的機會,她們自會向諸位證明,跳脫出情愛之外的女子,能創造的奇蹟,是無法想像的。從古至今,女子從不缺少創造奇蹟的勇氣與能力,她們缺的,隻是一個機會罷了,一個或許對男子而言,甚至都不能被算作機會的機會。」


    圖南此話說完,場內鴉雀無聲。


    半晌之後,帝辛猝然起身,對著圖南行了個大禮,沉聲道:「諾。」


    *


    佳麗的入宮儀式,做得極為粗簡,未曾昭告天地,也不曾洞房花燭,甚至連個儀式也沒有,除了一個個佳麗都進了宮,和往常的生活也沒多大變動。


    幾位佳麗入了宮門,也未曾見過帝辛,隻由嬤嬤帶著,三三兩兩地住進了一處僻靜的院子,也無下人服侍,帝辛那邊也無其餘消息傳來。


    眾人起初還心思各異,時間長了,便也既來之則安之,全當換了個地方慢慢地活,許多女孩子圍在一處談天說地,生火做飯,聊聊從前和未來,倒覺得入了宮門,倒也算不得什麽壞事。


    可這清閑的日子也沒過多久,半月後,眾人接到到傳喚,卻是要所有人一齊前往帝辛的偏廳訓話。


    偏廳相當於帝辛的私人書房,尋常隻用來讀些閑書,寫字作畫,並不會在那處處理國事,所以眾人雖覺得這地方不太對勁,卻也沒多問。


    等到了偏廳,眾人卻見到一張巨大的以前從未見過的圓桌,嬤嬤招唿著眾人坐下,眾人圍坐著圓桌坐下,發現正中央的位置,還留了三把椅子,一時之間,心中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姐姐,我怕。」約莫十三歲的少女麵上薄薄地塗了層脂粉,顯得更為白淨,隻在唇上塗了極為艷麗的口脂,這一抹朱紅卻將臉色襯得更為蒼白無血色,身量纖弱,衣裳在身上都顯得寬大,此刻怯生生地看著周遭陌生的環境,眸中是幾乎抑製不住的害怕與驚慌,卻依舊強撐著,未曾掉下過一顆淚珠。隻是一雙素白的手卻藏在圓桌之下,緊緊地抓著身側人的一片衣角,像是想從中獲得些力量與慰藉似的。


    坐在她身側的女子看上去比這少女年長些,形容也艷麗許多,察覺到少女的不安,將自己大一號的手掌覆在那少女的手上,又輕輕地捏了下,再拍了拍,望向那空著的三張椅子,壓低聲音寬慰道:「別怕,不會有更糟的情況了。」


    圓桌之上,離得近的幾位佳麗也察覺到了這對姐妹的異常,半個多月的相處,眾人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許多,不能算完全交心,卻也對各自的情況了解一二,而對這對姐妹來說,入了帝辛後宮,卻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而一切的原因,是因為她們倆,都姓姬。


    西岐姬昌的那個姬。


    細究起來,這對姐妹最多算姬家的旁支,與姬昌那支的血緣關係已經極為淡薄,帝辛要納三千佳麗的消息傳遍之後,西岐就將這對姐妹送了過來。


    可眾人看到她們身上深淺不一的舊傷和明顯不符合身量的衣服,便能窺見這對姐妹之前的些許遭遇,而姐姐,更是像是傷了喉嚨,聲音晦澀難聽,幾乎可稱得上一句破鑼嗓子。隻是這二人戒備心極重,即便朝夕相處了半個多月,眾人也沒能從她們二人口中得知更多的訊息。


    第一批被選中的三千佳麗,總共二十四人,包括西岐送來的這兩位在內,幾乎全是被家族挑選,送入宮中的,「費仲」「尤渾」甚至沒半點發揮的餘地。


    圓桌前備了茶點,茶香清雅,點心也甜蜜動人,眾人等待之初,還循著規矩,並不敢吃這些茶點,可就等人不來,香味又實在勾人得緊,年紀最小的趙家姑娘還不到十三歲,實在忍不住了便拿起了一個桃花形狀的點心嚐了一口,這一嚐可不得了,淡雅的桃花香伴著甜蜜的芬芳月入口中,口感十足綿密,而這點心居然是有餡料的,內裏包的是桃子丁,用的是新鮮脆桃,香氣撲鼻,做成了酸甜可口的果醬,口感脆爽,伴著外皮膚綿密,好吃到趙家小姑娘瞪圓了一雙杏眼,也顧不上禮儀,直接招唿眾人快嚐嚐。


    有了先頭兵,眾人也漸漸撤下了些許防備,開始品茶和點心,一時間,竟全都被這茶點的滋味俘獲了。


    眾人吃得差不多了,才聽得遠處悠悠傳來一聲女子的清越之聲:「招待不周,諸位吃得可還滿意?」


    此話一出,眾人都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發現是一位衣著極為樸素的女子,身後跟著的兩個男子身形極為清俊,可湊近了一瞧,卻發現那兩名男子的臉實在是泯然眾人,叫人見之即忘,留不下半分印象。


    倒是那衣著樸素的女子,雖不著粉黛,全身也無半點妝飾,卻稱得上一句清麗脫俗。


    等到那女子落座主位,兩位男子卻並未落座,反而像是左右護法一般站立在那女子身後。


    西岐姐妹中的姐姐察覺到些什麽,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便問到:「在下姬瑤,自西岐而來,敢問閣下,可是殷商聖女——圖南?」


    圖南見自己被認了出來,便也開門見山:「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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