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老白幹的釀造技藝,是華夏非物質文化遺產,圖南有幸拜讀過,如今卻是第一次親手製作,還有些忐忑,不過她是越慌張越不會表現出來的人,此刻麵沉如水,端莊威嚴,好像勝券在握,把殷王宮內,負責釀酒的酒官和一眾人等,全都鎮住了。


    老白幹的原料是紅糧,精挑細選出優質紅糧,水分含量需要控製在13%以下[注1],隻是水分含量目前無法檢測,圖南隻能根據自己多年製作膳食的經驗加以估量,將去了皮殼的紅糧粉碎,粉碎程度也有講究,以四到八瓣為宜[注2],同時,需要蒸製40分鍾以上的稻殼作為輔料,蒸製是為了去除雜質和異味,而加入稻殼則是為了輔助發酵。


    精選原料之外,做酒,最重要的是酒麴,酒麴是酒的風骨,老白幹隻採用單一的酒麴,且需要用越冬的優質小麥製成的中溫大曲[注3],如此才能保證老白幹那獨特的甘冽、綿長、醇香又清爽的風味。


    與此同時,製酒工藝也是匠心獨運,釀造時採用了傳統手工技藝,需要將粉碎後的紅糧原料與原先提前製好的紅糧酒醅按比例調和,放入甑中,蒸餾出酒液原漿,而出甑剩下的紅糧醅,則需要再經過加工,發酵成紅糧酒醅[注4],如此,便可循環往復,這便是俗稱的「續茬配料、混蒸混燒[注5]」工藝。


    最後,經由地缸發酵,隔絕微生物,同時將大分子物質分解成小分子,地缸發酵會使得雜醇油的含量極大地降低[注6],雜醇油是讓人上頭的罪魁禍首,它的含量減少,老白幹也就沒那麽容易上頭了。


    剩下的蒸餾法子暫時沒有趁手的工具,若能釀製成功,品質已經足夠駭人,而且以紅糧釀酒,釀成的酒液比黃米酒更醇香,質量更高,價格卻更低,帝乙應該知道利弊,這大黃米就能省下來做糧食。


    隻想開個頭,變革觀念,圖南就不再追求盡善盡美,法子教會了,剩下的蒸餾、提純的法子,這些專職釀酒的匠人,總有一天能做成的,畢竟,圖南掌握的這些,也是前人留下的饋贈,如今,圖南便隻想做個引路人,其他的任由他們自由發揮。


    因此,圖南便隻做到這一步,然後靜待時間,釀成美味。


    *


    等待酒液發酵的日子裏,圖南也沒閑著,這上千畝的試驗田,總得開始種了,而小神仙句芒被圖南拿出來的各式各樣的作物種子搞得眼花繚亂。


    每樣種子都被種了下去,交給句芒催熟,如今的殷商,調料、糧食、水果……種類空前繁多,隻是句芒還得顧忌著天道法則,催熟之後,不能無限地複製,得靠著人力種植,因此,每樣都是「絕世孤品」,輕易動不得。


    不過,看著自己身上不斷疊加的功德金光,心軟的小神仙句芒還是悄悄走了個後門。用「複製種子」當成在圖南這裏吃飯的「夥食費」,這是理所應當的報酬,並非他的偏私。句芒最近不知跟誰學壞了,鑽天道的空子鑽得得心應手,毫無負罪感。


    隻是如今,雖說離越冬還有很久,圖南卻總是心神不定,最要緊的還是糧食,因此,其他作物便先擱置,紅薯是最要緊的,句芒一有時間,便被圖南誘惑著去複製粘貼紅薯種子。


    句芒雖說神力足夠,天天變化紅薯種子也累得夠嗆,覺得自己好像都要在夢裏變成圓圓胖胖的紅薯精怪了,嚇出一聲冷汗,便央求著圖南再拐個神仙來,別再指著他一個小神仙薅羊毛了,他雖然愛吃紅薯做成的各色美食,可如今天天變化紅薯種子,都快對紅薯產生厭惡情緒了。


    圖南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太人道,雖然每頓的餐食小神仙吃得頭也不抬,可不能指望著全靠句芒一個來幫她實現讓全殷商子民吃飽的願望啊,唉,隻是拐神仙這件事,得講究機緣,哪是說有就有的啊……


    不過,很快,機緣來了。


    被帝乙派來保護這些堪稱「絕世孤品」的珍稀調料、糧食、水果……順便監工紅糧釀酒進度的士兵急匆匆跑來,神色慌張:「聖女大人!有賊來偷酒喝!」


    第11章 太上老君,通天教主


    圖南跟著士兵去了現場,發現這偷酒賊技術十分高明,什麽痕跡也沒留下,像是憑白無故少了幾罈子酒,也是怪了,就跟這酒自己成了精,長了腳,跑路了似的。


    一旁的句芒卻發現了端倪,怕是個為老不尊又好麵子的老怪物偷的!


    圖南也覺得這幾罈子酒的失蹤當真是離奇詭異,隻是也算是機緣,讓她遇到了個神仙嘛!這當然得抓住薅薅羊毛啦!


    當即,圖南像是頗為遺憾地感嘆:「哎呀!這偷酒賊怎的如此心急!這酒聞上去成了,可還差著蒸餾提純的環節呢,滋味怕是大打折扣啦!若想品酒和我說一聲便罷了,又何苦鬧出這樣的動靜,還僅僅隻是拿了幾罈子半成品迴去,唉,可惜!當真是可惜啦!」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咳嗽,士兵如臨大敵,到處張望,卻發現一無所獲,圖南接收到了迴應,估摸著這應當是位好麵子的神仙,便對著虛空說道:「不知是何方神聖如此愛酒,既然同是好酒之人,不如交個朋友,今夜子時,瓊漿玉液大成,小子將在院子裏獨酌賞月,不知可否賞光一敘?」


    明明在密室之內,圖南的衣角卻被一陣清風吹了起來,圖南心知這是那位神仙的迴覆,便開始籌備著蒸餾提純的事情,唉,想偷個懶,竟也不成了,看來她當真是個勞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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