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她並沒有糾正對方胡亂使用「相好的」一詞:


    羅敷翻出前台、膝蓋撞上了女人的腿窩。


    她將張穗擠了出去,在對方發作、火大之前、「啪」一下拉上了捲簾門。


    往遠處去了,張穗隱隱約約聽著,羅敷嘴裏、還剩一句譏諷:


    「皇帝不急,太監急。」


    季庭柯人到底在哪兒,其實並不難找。


    這是一座騎著電動車都能閑逛一整圈的小城鎮。給它半天的時間,謠言全靠嘴皮子磕碰,都能盪幾個迴合。


    羅敷一直往南走。


    她走到巷口,賣水果的孫大頭一直偷偷地、用眼角餘光瞄著她:


    他認出來,自己眼前站著的女人。正是晌午的時候,季庭柯掖在成串的香蕉下、一直盯著的女人。


    她漂亮得像一尊玉相。


    有玉相的皮囊,卻不悲憫。


    為人、做事都不太客氣,不講人情世故,遇事、就這麽直愣愣地懟上來。


    女人抱胸盯著他,她也不說話。直到孫大頭被她看得心裏起了毛,忍不住往南邊指了指——


    他自己坦白交代:


    「你找季小哥吧?聽人說,被撂在仁橋公墓門口。」


    公墓。


    羅敷一聽、眉都擰成了結。


    她問:「遠嗎?」


    「不遠。」孫大頭思考著過的那幾條街,又猶豫著搖頭,「但、也不算很近。」


    「如果靠腿兒著過去的話,少說也得小半個小時。」


    於是,羅敷盯上了孫大頭停在巷子邊的、破舊二手電動車。


    說它破,那的確不冤枉:


    反光鏡柄斷了根、用粗寬的膠帶纏緊了一圈。腳下的踏板陷下去多處,好幾個窟窿、露出底部的電瓶。


    這樣的車,賊都不惦記。


    羅敷皺了皺眉。她跨坐上去,掌心伸過來、衝著孫大頭。


    孫大頭咽了口唾沫,有些怵她:


    「什麽?」


    「鑰匙。」


    羅敷夠長了胳膊。她的手伸向孫大頭的腰間,繞過他開裂的革皮帶,沒耐心迂迴、狠力拽走了鑰匙。


    孫大頭愣住了。男人提著被拽開的褲腰、依舊心有餘悸。


    等反應過來後,狂追、猛喊。


    羅敷背對著他、擺了兩下手,唿叫被風吹散了。


    聽著依稀是:


    「借車一用,別這麽小氣。」


    ***


    仁橋公墓口。


    羅敷還沒來得及從車上下來,就看見入口附近,遠遠地、稀疏圍了一圈的人。


    他們並不靠近,隻是自動自發地看熱鬧,留給內部一個圈的餘地。


    孫大頭的電動車,全身上下像按斤收來的破爛,一路顛過來、幾乎散了架,車鈴也按不響。


    羅敷把著龍頭,隨意丟、棄車靠在路旁的樹上,她陰沉著臉撥開人群:


    「讓讓。」


    撥開三層、五層,豁然開朗。


    季庭柯沒有張穗說的、或是路人表現的那麽嚴重,他還斜靠在柵欄上,眯著眼保持沉默。


    羅敷走過去,她輕輕地、「餵」了一聲。


    要拽他,沒拽動。


    季庭柯很平靜地看了她一眼,額頭有無法忽視的汗。他很淺地笑了一下——


    這幾乎是羅敷第一次看他笑。


    而後,他說:「腿好像折了。」


    冷靜得像是在問她,「今天生意好不好」,那麽輕描淡寫。


    羅敷毫無防備。


    她攥住了男人的小臂,趁他沒有精力甩開,她貼了上去、很近。


    路人看來,似乎是情人交頸、纏綿接吻。


    不鹹不淡地,「那怎麽辦?」


    她仿佛沒有聽到周圍一圈兒人有提到諸如「償命」、或者「該!」這些字眼。


    隻是抿著嘴,靜靜等季庭柯的答案。


    季庭柯也在等。


    等指指點點的人散去,等眾人看熱鬧的勁兒過,等越來越多的人不耐煩繼續幹候、苦熬。


    他一手掐著羅敷的胳膊,另一手、緊緊遮住自己的眼睛。


    固執地、不甘地。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說話的時候,幹燥的嘴唇泛著白。


    羅敷沒吭聲。


    良久,她給季庭柯借了幾分力。但他不配合、沉著往下墜。


    周遭的人還是沒有消停的意思。摻合著起鬧,變本加厲地,連羅敷也侃上。


    羅敷方才滅下去的火「噌」一下躍起來,依舊是玩笑的語氣:


    「你親我一口,我把你弄迴去。」


    「或者,你親我一口,我告訴你——」


    我告訴你,我是什麽人。


    男人的眼睛來迴眨了幾瞬。


    季庭柯打斷了女人的預設。他掐著她的脖子,禁錮住了她的動作、狠命往下一拽。溫熱、幹燥的唇一觸,要分開——


    下一秒。


    羅敷反扣住男人的後腦勺,她主動撬開了他的牙關。


    比起接吻,更像廝殺。撕咬他的唇、嚼爛他滑膩的舌頭。兵刃交接的一瞬,羅敷分明嚐到了血腥氣。


    季庭柯的衣服下擺已經被她揪得不像樣子。


    路人起鬧,被她惡狠狠地瞪迴去。


    「滾!」


    羅敷拖著半倚在自己肩上的季庭柯。


    烈日往西頭跑,墓園是陰地,也有一竄小涼風。


    她聽到季庭柯近乎氣聲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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