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機時,底部風扇「嗡嗡」得響。


    羅敷更新了好一通軟體,又發了郵件。她卡著半個小時之約,再次叩響了季庭柯的房門。


    對方先是沉默,而後一貫的態度冷淡。並沒有開門:「就放在門口吧。」


    羅敷說「好」,腳步卻沒動。


    她立在男人的房門口。等到鎖芯擰動,季庭柯修長的手指摸到門框,羅敷用膝蓋頂、門往裏推了三寸。


    她動作,往他手裏塞了一把糖:「作為迴禮。」


    季庭柯說:「我不吃糖。」


    羅敷輕輕地笑了,意味深長的神情在麵上慢慢化開:「還是留著吧,萬一呢。」


    她眯著眼睛,多看了他幾眼,施咒一般虔誠。


    季庭柯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滿臉莫名,卻選擇沒有在此刻出聲反駁。


    接過電腦,手上微微用力。


    一段時間沒有移動過光標,電腦屏幕自動返迴「admin」頁麵。季庭柯一向沒有給筆電設置密鑰的習慣,他敲空格、迴車、再迴到主屏幕。


    鬆鬆倚靠著後背,低頭看了眼時間。


    季庭柯捏著掌心一把糖,一言不發。


    他出奇地冷靜,任由時間流逝,直到透過自己清黑的瞳孔,倒映出綠水青山的屏保。


    掌心的溫度融化開糖塊,沿著塑裝邊緣、漏出點黏膩的液體。


    他蹙緊了眉,光標停頓在瀏覽器頁麵、「歷史記錄」那一欄。猶豫再三,點開:


    出乎意料地,羅敷沒有刪除搜索記錄。


    那一欄簡略、赫然立著:


    「西山一工廠爆炸已致 3 死 2 失聯,涉事企業前一天剛獲工業百強」


    「盛泰輕合金工廠招聘信息」


    兀地,季庭柯手心生了汗。


    他掐著指尖、捏爆了一顆糖的包裝袋。


    甜膩的、讓人心煩的。


    他咬碎了一顆,薄荷的氣味在口腔潰開,直衝嗓子眼兒,辣、麻、嗆。


    季庭柯黑著一張臉,去翻糖紙背後的印刷字——


    「戒菸糖」


    一點報復的意味,惡作劇的笑趣。


    他冷笑一聲,「啪」一下、關上了筆電。


    羅敷聽著隔壁房間「咚」一聲響。


    似乎是椅子腿兒撞上了桌子。再是淩亂、匆忙的腳步聲,頓在自己房門口。


    季庭柯忍耐、壓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羅敷?」


    羅敷慢悠悠地,嘆了口氣,帶著戲謔意味的:「怎麽了?」


    門外的音量壓低,像是克製著與自己做心理鬥爭。良久,他找了個蹩腳的藉口:


    「沒什麽——燃氣熱水器是雜牌。開關和排風扇連接在一起,打開排風扇,熱水器才能通電打火。」


    「別忘了。」


    季庭柯眼眶發燙,死死盯著門把手,指腹壓了上去。


    「知道了。」羅敷喊了一聲,「還有事嗎?」


    男人鬆開了手,他順勢插迴了兜裏,陰鬱的臉色隱在半濕的發下。


    「沒有。」


    他撒謊。


    羅敷卻在那一瞬開了房門。眼神交匯、她黑漆漆的目珠盯著他,她的手指觸在他方才碰過的把手附近、牢牢附著。


    像是一種挑釁,明目張膽地試探,濕透了一雙眼。


    「我想換次臥的鎖。」


    季庭柯抬眼看向她。


    她玩笑:「我怕你勾引我。」


    反將了一軍,季庭柯手指無意識地在口袋裏剮蹭了一下。


    「隨便你。」


    *


    晚七點。


    汪工透過貓眼,盯著門口的季庭柯。


    或許是他的錯覺,總覺得男人陰氣森森的——


    一天的烈日也沒能灼散開。


    他不敢耽誤、趕緊開門:「季哥?一天沒殺魚,手癢了?」


    對方在他肩上不動聲色地狠捏了一把。


    汪工往後退了一步,不敢承這趟無名火,怕季庭柯順帶著把他也給片了。


    季庭柯問:「有酒嗎?」


    他寸煙不沾,酒量卻好。


    汪工說有,「紅蓋的汾酒,42 度的。」


    季庭柯很少喝這種混合窖香的糧食酒,一股子辣味。


    但破天荒地,他點點頭、帶點心煩意亂。


    「我下去買倆菜。」


    汪工攔在他前頭:「我去吧。」


    樓下朝外的門麵就是一家鹵店。兩個男人喝酒,酒是主家,菜才是點綴的裝飾品——一碟花生米、一份蠶豆、半份牛肉。季庭柯就著、辣飲幾口,透明的液體順著聳動的喉結向下滾。


    他聲音壓得低:「我覺得,不太對勁。」


    汪工酒量差些,腦袋都發了暈,嘴裏還在無意識地附和:「哪兒不對勁?」


    「我把次臥租出去了。」


    一粒花生米拋高,銜進嘴裏,對方咋咋唿唿:「好事兒啊!」


    「男的女的,幾個錢租出去的?」


    季庭柯指頭頂著汪工的腦袋,又壓迴去:「女的,你見過。」


    「誰?我見過?」


    「昨天。」


    想起來了,一拍頭:「那黑包?!」


    季庭柯,「嗯。」


    汪工覷著他的臉色:「不高興?」


    季庭柯給自己添了半杯酒,想起女人那雙不冷不熱的眼睛。


    「她來路不明,不知道衝著什麽來。」


    從魚加麵館初遇,她分明表現得多智、神秘,卻把包忘在了店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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