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體漆黑,四肢細長,他們歪著腦袋此刻正在她麵前。


    「你是覃家人。」


    「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大人,你是來帶我們歸土的嗎?」


    「我後悔了,這代價太大了。你帶我走吧,大人,我就想迴家。」


    「帶我走吧,找到我的屍首,帶我歸土。」


    怨念,痛苦,甚至憎恨的語氣擊打著她的心髒。


    覃桉望著他們黑魆魆的身影,此刻說不出話來。


    他們因執念太深,早已變為陰鬼,難入輪迴。


    若要超度需得剝離神魂,但剝離後,執念未消,又會變為陰鬼遊蕩世間。


    大多陰鬼都吸食過凡人陰氣,若沾染惡果,也隻能剿滅。


    她摘下攝魂鈴,輕輕的搖了搖,彩釉的畫麵褪去,又變為那破敗的村落。


    是了,這是幻象。這些執念與怨氣埋藏在地下深處,在遇見活人時,出來訴苦。


    覃桉活動了一下身體,感覺身子因站立而有些發酸。她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這些都是幻境帶來的情緒,不屬於她的情緒。


    天樊見她意識清醒,此刻上了石壇。


    二人對視,他在覃桉的眼中隻看見了平靜,沒有他預想的憐憫和憤怒。


    天樊雖不知她在裏麵看見了什麽,但是據聖女所描述的那兩股氣,她應當能看見那場浩劫,或者覃家的過往。


    覃桉看著他,問道:「我與白無雙來萬山追查藥人一事,長老帶我來這做什麽。」


    天樊捋著鬍鬚迴道:「你在這瞧見什麽了?」


    覃桉攥緊了右手,看向天樊那張和藹的臉,淡聲道:「隻是一些並未超度的怨念。」


    天樊沒有否認,隻是環顧四周,看向那斷了香火的祭壇,緩慢的問道:「你口中的「隻是」卻是別人一輩子都無法消磨的苦難,這的幽怨你感受不到嗎?」


    覃桉揉了揉眉心,將攝魂鈴別迴腰間。


    「感受到又如何,就連互為親戚的覃家人都知,什麽事該管什麽事不該管。這世間的苦難這麽多,我怎能一一相救。」


    天樊聽到這話時,漸漸蹙起了眉心。


    「人要有憐憫之心,有些救助也隻是舉手之勞。」


    聞言,覃桉轉過頭,雙眸緊緊的注視著他。


    「憐憫之心人皆有之,但憐憫不能成為捨命的理由。況且我在那幻境看到的不是舉手之勞,是捨命相救。」


    天樊道:「我不需你捨命相救,你隻需在此度化冤魂。」


    「陰鬼如何能度化,我怎麽消去他們的執念?


    我該如何告訴他們還有希望,告訴他們盡管已經過去百年,我還能救他們。


    盡管他們已經淪為陰鬼,難入輪迴。


    您知道的,他們的結局就是剿滅。盡管他們是過去的覃家人。您帶我來此,是覺得我能救?」


    我連自己都難保,我還能救他們?


    陰氣鑽上她的腕口,覃桉的心中莫名產生了殺意。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右腕也越發的疼痛,竟如灼燒一般。


    像是百年擠壓的恩怨,無人傾聽,此刻突然找到一個突破口,便猛的往她身上鑽去,企圖找到一絲慰藉。


    天樊見到她的麵色有佯,這才逐漸印證了心中的想法。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笑道:「隻是帶你來看看,覃家的過往。明日送喜神,晚間還來此處。」


    覃桉右手疼的厲害,也不想再過多說辭,她同長老道別後,身形不穩的略過白無雙,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


    夜間的風卷著她的衣角,她揉著右腕,麵色蒼白的走向那輛馬車。


    她在馬車旁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心中莫名的暗淡下來。


    瓊身著黑衣,站在馬車旁,見覃桉出來了,這才上前解釋道:「萬醫師發現暗門線索,少主前去處理了,覃小姐,我先送你去棲遲客棧。」


    覃桉攥著右手,微微的點了點頭。


    許是被那幻境所擾,覃桉此刻感到有些落寞。


    她不是個好奇的人,隻要事不關己,她都不會多問,現在她的腦中冒出一個想法,竟是破天荒的想知道,萬岐在哪。


    她甚至有些怨念,連帶著右手的疼痛。


    覃桉莫名有了傾訴欲,她突然很想告訴他,天樊長老的話有多麽荒謬,想告訴他自己在那裏見到了什麽東西。


    覃桉的麵色並不好,她憋著一股氣,隨著瓊上了馬車。


    碩大的馬車此刻空蕩蕩的,覃桉坐在裏頭莫名感覺怪怪的。


    她捲起衣袖,解開蓮花刺,那條細長的黑色血管向外蔓延。


    覃桉眉頭微蹙,她在幹溪鎮時,不會被陰氣灼燒,此刻又在祭壇中看到昔日的景象。


    天樊長老特意讓她來此處,估計知道她這黑線是什麽東西,明日再去還是得旁敲側擊的詢問。


    她盤腿而坐,運轉靈炁,金鈴在她胸口微微發顫。


    覃桉的身體一陣冷熱,兩股氣在她體內衝撞,她咬著唇壓下痛意,此刻從祭壇中攜帶的陰氣竟被靈炁所溶解。


    她顫著手,終於得知天樊為何喚她過去。


    可是,這也太疼了,若真要一點點去化陰化怨,她得一直體會這種痛感。


    覃桉緩緩睜開眼睛,將蓮花刺又綁上了右臂,她擦著額間的冷汗,緩緩的靠著軟墊坐下。


    過了會,馬車停了下來,靠在棲遲客棧前。覃桉掀起簾子,朝著那客棧瞧了一眼,一時說不出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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