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長庚道:「怎麽謝?」


    覃桉看著他的表情,下意識捂住懷裏的狗。


    長庚見她這幅模樣,覺得很是好笑,他摩挲著自己耳旁的髮絲,垂眸俯視著她。


    「別緊張,你隻需記得我叫長庚,有需要時,喚我便成。」


    覃桉低聲念了幾遍他的名字,又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這才抱著狗轉身跑了。


    迴到院裏時,天已經暗了,她踩著厚厚的雪,還是濕了鞋襪。


    啞婆提前給屋中點了炭火,她坐在屋內,解開棉襖,小心的將它捧在手中。


    小狗閉著眼,趟在她的小小的手中。


    它是冰涼的,僵硬的。


    它死在了她懷裏,死在了覃桉撿到它的第一個冬天。


    「我可以復活它。」


    一道聲音響起,長庚站在她身後,一身赤紅,耳側墨發垂在她瘦小的肩上。


    覃桉迴過頭,那雙圓潤的眼睛閃過詫異之色,她抿著嘴,沒有說話。


    是了,也許神就是這樣,散漫自由並且強大。


    「隻要你想,我可以復活它。」


    長庚鮮有的耐著性子,再次複述了一遍。


    覃桉注視著它的身體,瘦瘦小小的,隻有覃桉兩個巴掌大,黑白相間的毛髮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灰色。


    她摸了摸它的頭,緩緩的吸了口氣,稚嫩的聲音在空中發顫。


    「我…不能再難為它了,它已經很累了。」


    淚水從她眼眶中流出,她裹上了厚重的鬥篷,頂著夜風去了第一次拾到它的地方。


    湘山的夜很黑,黑到她看不清路,湘山的夜很亮,亮到抬頭可見星星。


    她來到一顆樹下,挖了個很深很深的洞,小心翼翼地將它埋了進去。寒風颳的她臉頰生疼,她閉著眼雙手合十,為它祈禱。


    「隻要你想,我可以報復他們。」


    長庚站在她身後,赤紅的衣袍在寒風中颳起,他勾著自己的髮絲,來迴玩弄。


    他自然不會覺得冷,這裏是覃桉的識海,這是她的記憶,原本的覃桉是自己從河中爬出,但現在多了個神明,他可以幫她,隻要她想。


    覃桉迴過頭,她抬頭盯著他,圓潤的眸子泛著水光,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迅速消融。她吸了口氣,隻是淡淡吐出一句。


    「謝謝,長庚。」


    第二天,覃桉起了大早,她穿著昨日的淺色襖子,天還未亮,黑漆漆的跟昨日沒什麽分別,就是少了星星。


    她提了個桶,往裏麵灌滿了雪,她費勁的拖著桶,爬上了高高的牆。


    她縮著身子,四肢抱著桶,靜靜的等著。她不知等了多久,不知多少雪積在她的墨發上。她睜著那雙水潤的眼睛,向下看著。


    直到那個紅點再次出現,覃靈淵穿著紅色的衣裳,遠遠看去,像是雪中一朵嬌艷的花,金貴的不可方無。


    一步。


    兩步。


    三步。


    覃桉直接一桶雪水倒在她身上,從頭到尾澆了個冰涼。覃靈淵發出一聲尖叫,她抬頭看去,反覆尋找那人的身影,那塊牆壁空空如也。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如此…


    直到覃軒將她抓了下來,將她壓在祠堂,她的父親——覃四爺得知她因為一條狗,澆了覃靈淵連續幾天的雪水,當著眾人的麵,抽了她幾鞭子。


    覃桉跪在祠堂一聲沒吭,棉絮在雪中飛揚,湘山除了寒風嚎叫,雪花飄零,還有鞭子的抽打聲。


    而她的小狗死在了她最無能為力的年紀。


    長庚站在她漆黑的識海裏,看著她的記憶浮動,手捏緊了衣袖。


    他是一位有道德的神,他覺得他比任何人都有道德。他想索取她的皮囊,她的血肉,她胸口中的金鈴,他就要幫她完成一點心願。


    他成就過很多女子的願望,讓她們活在識海裏。


    可這次他什麽都沒幫到。


    他翻閱著識海內容,再一次選了個節點。準備抬腳踏入,他忽的感到背後一陣惡寒,於是迴過頭,看見很遠很遠的地方,站著個人,他認得那叮叮噹噹的服飾。


    但長庚知道,他進不來。


    他早就試過進入覃桉的識海,一開始就被拒絕在外。好在他提前下了毒,不然也會跟那人一樣,直接被鎖在外麵。


    第17章 嫁神三  長庚剛入那片記憶,就感到渾身一陣酸疼。他穿著叮叮噹噹的服飾,一手搭上了棺材簷口。


    他一抬眼,就看見瘦小的覃桉貼著門看他。


    這時,門開了,昏暗的屋子被光照射,灑了一片,覃四爺推開房門,他的目光劃過房內。


    長庚看著覃桉跑了出去,接著他費力的踏出棺材,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他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過了。


    他不滿的扭了扭脖子,活動了下手腕,走出門,給她遞了塊發黴的葉兒粑。


    長庚看著她哭成淚人似的臉,又感到胸口一陣發悶,他扯了扯嘴角,心道:這小子真是什麽都敢給,本命蠱都挖出來了。


    後來,他學著萬岐的舉動,跟著她入覃家,接她上下學,給她吃糕點,幫她解決那幫煩人的小孩。


    從一開始的冷淡,到逐漸取得她的信任。


    他覺得覃桉太過防備,以神的身份來接近,她會避而遠之,難以蠱惑。那他換個平易近人的方式,人都是脆弱的,她都過的這麽慘了,野心肯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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