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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038年冬,臘月二十八,魔域大陸天宇城正陽南城門廣場上。


    三道黑影從馬上竄過來,他們集體像三個重形猛獸又饑又渴,騰挪速度極快,還帶著影子。


    花粥隻看到雲霧繚繞跳躍,身體極度緊張,皓雪飛舞彌漫間,睜大雙眼。


    三團黑霧,六隻爪,一個頭,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撲,從半空裏攛將下來。說時遲,那時快。


    無邪見花粥和陳鍾和一幹人快成了囊中物,隻一閃,閃在花粥之前迎上前去……幾招之後無奈隻擋了其中一團,另兩團蛇形閃現在了花粥的身後,四爪鉗製住她的雙肩,把她拍碎了揉成一團按到在地。


    三山夾兩團,腹背受敵,而且不中用的花粥又不幸被淪為人質。


    “粥兒——”


    “花將軍——”


    話語聲凜冽破空而來,無邪心下忐忑,隻能一唿。他最怕分離,薑央神說,人死就是分離,人死了之後,靈魂就去到了另一個空間。十年前自己的娘親,自己唯一的姐姐,都先後離開了自己。


    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雖貴為天元國魔帝之子,可擁有的東西實在是少而又少。


    那個花粥有著巨大的魔力,枕著她肉肉的肚腩睡覺,跟她耍脾氣撒嬌,居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邪靈太子陳瑞祥的功夫太過鬼譎,幾日之內,他竟練就了某種肢解身體的內功。


    無邪仗笛往地上一擊,笛尖兒撕逼地上岩石,火光四濺。身形在巨大反作用力衝撞之下凜空兔起鷂落至花粥身背後這影子之後,直頂他後心。


    “夾心點心,子瘸兄可是賭功精進了不少……”有頭的那個影子說。


    無邪的笛尖兒直逼過去,才知道落了空……


    幾個迴合下來,才發現,陳瑞祥虛虛實實,完全無法掌控。


    “啊——!”


    夾擊之下,花粥完全被這個賢弟的一雙鐵手鎖在了股掌之間,一個趔趄,傷腿軟倒,被他擄了去。


    邪靈太子對花粥打從骨頭裏的仇恨,仿佛是胎帶自生的。


    他當然似乎明白,人質才是他們決勝關健。


    在他背後,哪料他雙肩定住,把腰胯一掀,無邪心中有所顧忌隻能一躲,躲在一邊。陳瑞祥見掀他一擊不中,吼一聲,卻似半天裏起個霹靂,震得古老城門之上屋瓦俱裂。


    “太子,救花將軍!”陳鍾和似乎也很惱火,低聲提醒。


    邪靈太子的戰術還算常規。


    目前上看來,那些巫儺祭司才是關鍵,他親眼所見,那兩個先被咬破脖子的兩個好何四分五裂,被淩遲,成了他們隊伍裏的瘟疫鬼。


    他想速速求勝,與無邪一起,把兩個身軀一縱剪似虎尾,倒豎起來隻一個俯衝,剪向那這束手無策的一團。


    “鍾和……不用管我!”雙眼一閉,花粥隻能聽天由命。可是感覺後麵這陳瑞祥被虎軀一震,旱地拔蔥,連帶一起,躍空三丈,離地而起……


    恍惚之間,又有數團黑影按壓地麵。


    這後麵是瘟疫鬼,人群四散間,如同小雞被逮捕了數十個,脖頸被咬破的同時,魂魄七分倒已經丟了六分。


    “俊兒,俊兒……”


    花粥被挾持間不能動,唯恐陳瑞祥加害於俊兒,料想倆情急之下出此下策,同時也能借此擺脫腹背受敵的冏態。


    “不用救我,救俊兒!”


    俊兒也是貪玩,當初應該讓他跟著“頭兒”爺爺了。不想剛才酣戰,本想了取勝之後,定有迴旋餘地,界時再安置俊兒。


    況且若是有人小孩子,這諸葛孔明的空城計才演得逼真不是!


    花粥放棄掙紮,道:“賭局,我贏了,你為什麽不退兵——”


    “嗯……”陳瑞祥道:“你個敗兵之將,何來輸贏,我母妃要生啖你的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升過程中,他一隻手掐住花粥大椎脖高端位置,她就立刻全身麻痹,四肢抽搐,意識全無。


    無邪身形飄忽下移,長笛笛尖兒極速上挑攻擊瘟疫鬼的後腰。浮空中,跟著一個連突刺翻身,瘟疫鬼麵目猙獰間向前疾走幾步,眉心一皺,大吼一聲……


    俊兒如同一隻小雞,被吊了起來,閉眼雙腳一陣亂撲騰……


    地動山搖間反撲過來。


    陳鍾和才得以撿了俊兒返身把他送上了扶梯,這扶梯是青山幽冥在地道崩塌之後,從城牆之上飄下來的,一次倒要能救上去五,六個之多。


    “救嬤嬤……”俊兒哭哭啼啼被捆綁好,吊了上去。


    喀剌————,聲似霹靂。


    陳鍾和返身迴到剛剛血戰之地,才發現,還在空中被鉗製的的花粥周身,憑空雲中竄出一道藍白色的閃電,霎時間化作一道少女人形,直接劈向了花粥。


    花粥毫無還手之力,背部中創,痛唿一聲,口吐數口血沫子。


    “嘶……”無邪眼看著花粥疼,疼得自己倒吸一口冷氣,這陳瑞祥對他姐姐倒似有多大仇恨,下此毒手。


    轉過頭,無邪微微的笑了一下,伸手虛空中擰住花粥的臉蛋,說道:“真乖!”


    花粥如同一團癱軟的泥,是稀爛稀爛的泥巴,完全糊不上牆的泥巴。


    這泥巴上麵一個口,隻見花粥隻有進的氣,已是再無出的氣。


    無邪簡直不敢想象,花粥要死了,血沫子糊裏糊塗像是一團又一團的肥皂泡一樣,不斷地從嘴裏往外漫延開來。


    讓她看起來如同淹沒在一團粉紅色的海洋裏……


    她的肋骨應該是都斷了……


    無邪飛撲過去,他的腦袋裏唿喚著一個聲音,“粥兒,乖,你不要喘氣……”


    他已經顧不上思考什麽戰略戰術,他飛撲過去,雙肩拱住花粥的後背,好讓她能有一個平麵安放自己。


    否則她的身體隨時可能會四分五裂散了架……


    無邪甚至顧不上憎恨那個程瑞祥,就算不是一奶同胞,至少青梅竹馬地一起長到五歲吧。為什麽倒要有如此深的深仇大恨,似乎擲之死地都不夠,倒要讓那麽一個女孩子生不如死才——


    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像極了一對小情侶在打情罵俏,傲無邪狠狠的咬了咬牙,他不敢再看下去了,語無倫次地教背上的花粥:“粥兒,二傻妹妹陪你,記得跟著無邪哥哥一起慢慢唿吸啊。”


    “還不放手?”無邪剛一轉眼,就瞪了那個矮小的邪靈太子一眼,說道。


    陳瑞祥嗬嗬的笑了一下,鬆開放在花粥肩膀上的一雙鐵手,感慨的說道:“她在父皇那裏專好挑撥是非,啊。”


    “你講講理好不好,是你先掐我的哎。”無邪雙手反手緊緊鉗住花粥腋下,以防她錯位,他眼眶內全是淚水,嘴巴上卻似的一臉無辜的說道。


    “誰叫你占我便宜,你不占我便宜我會掐你嗎?”無邪仿佛撒嬌賣萌上了癮,一味地大聲喊著也許情侶之間閨房裏才說的情話。


    “暈,我那不是為了演戲給他看的嘛,不然他怎麽相信啊。”無邪當然這個“他”是指陳鍾和,昨天晚上兩個仰望星空,無邪枕著花粥的肥肚腩就教育她,離那個陳鍾和遠點。現在他就著這個話題一個勁的吃酸酷,說道。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錯。”無邪說道。


    “得,是我混蛋,是我一時情迷,行不?女人啊,還真的不講理啊。”無邪嘟囔了一聲,轉而問道:“對了,剛才那小子是誰啊?好像很喜歡你哦。”


    “啊?你早說啊,慘了,慘了,我咋自己跳進火坑了呢。不行,你得跟那個伍長說清楚,我一見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


    “嗯嗯!”背上的花粥果然氣急,一陣陣腿腳亂撲騰。她根本氣得半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靠,我為什麽不敢?我們入了洞房的,我們那個洞裏大戰了三百迴合呢,現在反而連你肚子裏我都下了崽兒了,明年夏天,你要給我生一堆小無邪——”無邪似乎越說越上道。


    “大庭廣眾之下耍流氓,你們不要臉。”如此這般的輕描淡寫,施了伎倆卻根本沒人在乎。陳瑞祥的自尊心受挫,他厲聲的喝了一聲,接著微微一笑說道,“那你想要什麽好處?”


    嘿嘿的笑了一下,無邪說道:“把她平放下來,我隨你千刀萬剮!”


    花粥被放在了一塊相對平整的空地上,火把被高高點起來,人群被分成兩波,一波是瘟疫鬼魂幡飄蕩;另外一波是未來得及逃出這生死場的人,因為原來這波人最後殿後的那波敢死隊員們,驚魂甫定,他們被無邪的笑容給震撼到了,靜靜的等待著……


    “粥兒,起碼也要讓我親一下吧?”無邪如同針對著一個瓷器,她已經散了架,被震碎的胸腔完全開了裂,跑風漏氣的,她的肺部已充滿了漲氣,衝爆了肋骨肢離破碎的胸膛……


    這個親吻最終沒能得逞,因為花粥的肺突出在空氣中,如同一個巨大的麵口袋……


    花粥透過自己的肺泡望出去,雪不知是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天空暗沉如海,四周一圈子的火把點燃倒映下來,周遭的巫儺,邪靈,還有百姓,還有若幹敢死隊的隊伍。


    他們臉上的表情有驚訝,有漠視,也有臨死前的某點靈光乍現。


    他們都似在參加自己的葬禮。


    自己如同已經躺在了自己的棺槨裏,他們是來告別的……


    無邪的嘴調轉方向,終在花粥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就這麽親一下,就想打發我啊?你以為我是傲無邪是因為智商堪憂才當上這蠱王的嗎?那傻子呢。”無邪連連的擺手,說道,“不幹,不幹。再說了,你以前是不是有很多人追求?”


    “?”花粥搖搖頭,她的意誌已全然被他牽著走,疼,疼痛仿佛已經不是主要的了,這家夥太氣人,她若是能動,一定要起來與他理論一番。


    “嗯。”無邪一副“便宜你了”的模樣,好像他親了花粥一口,倒是花粥討了多大便宜似的。


    無邪和後被抓捕來的陳鍾和分別被綁到了兩根柱子上。傲無邪嗬嗬的笑了一下,說道:“沒事,沒事,我那刁蠻的老婆,還需要陳伍長多多照顧,如果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勞架看在我蠱王麵子上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啊。”


    陳鍾和卻心裏不由的發寒,掉轉頭就準備躲開他的目光。


    火光衝天之下的花粥悄無聲息地忍受著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站住!”陳瑞祥剛一轉身,陳鍾和就發現了這個罪魁禍首,厲聲的喝道。


    “你不過一介野種,凱越皇帝心地善良,他怎麽也想不起那黑爺不過身心醜陋之人——”


    不等說完,陳瑞祥一把奪了身邊祭司的幡,要拿那木桅抽打陳鍾和……


    因為不順手,他就不得不滿世界亂轉,想找個順手的家夥上手……


    無邪嘿嘿的笑著轉過身,看著花粥方向,說道:“娘子,媳婦兒,有啥吩咐?”


    “‘誰是你媳婦,你別亂叫,媳婦媳婦的,多難聽啊。我可告訴你,想要我嫁給你,沒門。’”無邪學那花粥腔調說話。


    “不叫媳婦也可以,叫老婆好了。”


    “我、不能、出氣,好、疼!”


    無邪眼中迅速充盈了淚水,他安慰她道:“媳婦兒,乖乖的……有點疼,一會兒就好……”


    陳瑞祥的惡,惡在他已是極致的惡,而他競然不自知。


    他的突然奪過一把巫儺手上的匕首,這匕首類似於某種軍刀,是魔玨軍為了開火造飯,或者安營紮寨解繩開石所用,細長尖刃,柳葉馬鞭草形的,隻不過為了攜帶使用方便而已。


    他一刀直下,直接片了陳鍾和一塊肉下來。


    陳鍾和瀕死之餘,眼見他眼中的花將軍不過身無武功,完全是菜鳥的一介女流之輩,為了眾生,為了俊兒,甘願置自己於死地。


    另一個無邪太子雖言語故作猥瑣下流,卻似是整個魔域大陸唯一的指望。


    與他們兩個相比,自己太過微不足道,慷慨赴死的心早就有了。


    其實大敵壓境,覆巢之下複有完卵乎!躲也不過一死,與其貪生怕死去死,不如先從自己始,騰出時間來也許無邪那邊的插科打渾,會是個機會——


    “陳瑞祥,你為何姓陳?”陳鍾和咬呀硬是沒吭一聲,道:“我看你姓綠,倒是好些……”


    鮮血崩射了一腿,漓漓盡致地讓旁邊的看起來還不足二十歲的男子驚叫一聲,幾次也沒能站起身,發瘋般手腳並用的向後挪去。


    “我長得真就那麽嚇人嗎?”陳鍾和心中苦笑,無邪的無畏感染了他,他變得越來越幽默風趣了。


    “陳瑞祥,其實吧,這婚姻嘛,湊合湊合也就行了,你娘也忒湊合了吧。放著好端端的凱越皇帝不要,真是奇事年年有,你們魔玨國特別多。聽說那黑髯爺日日吸食一個什麽怪東西,那樣的話,生得你不是應該沒有小丁丁嗎?這不能人事可憐見的,但是男人該有的我可都齊全,要不,你權當娘家人,我和你姐還是趁早把事兒給辦了,讓她也好給你家傳宗接代,生一堆娃娃。”


    無邪想把陳瑞祥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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