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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漫天,要把世間萬物給凍住了一般。


    整座天宇城被難民包圍得密不透風,臨死前的?嚎聲,天上禿鷲亂飛,身體四周就像是籠蒸在一些壓抑又喘不上氣來的氣氛中,粘稠惡心,撕扯不掉。


    傲無邪身穿那件灰白綢外套,領子和帽子都圈了一圈子毛領子,幸好來的時候騎了馬,身輕如燕,腳步如飛,感覺整條鬼市街上的諸多鶯鶯燕燕一齊倒要把目光投過來。


    “公子,公子!”果然有人背後喊著。


    搭訕!


    一定是搭訕!


    這樣的場景一天倒要遇於若幹迴,如若有那麽一天,耳根子清淨了,反而讓傲無邪這位傲嬌太子,感覺有些不舒服了呢。


    酸腐!勢力!蒼蠅般叮住不放口。


    飄然轉身,頭卻沒迴,一個冷嗯:“如何?”


    一嬌俏綠襖女子手裏揚了一個粉色的東西,問道:“公子,這是你貼身之物吧?”


    “你盡可拿去。”傲無邪沒好氣地返身上馬。


    “奴家的!”


    “奴家先看見的……”


    不想身後諾多人等一起踴上來,瘋狂搶奪,幾個已經擋了馬的路途,無邪的馬一陣揚蹄嘶鳴。


    馬不走了。


    “哎-------”綠衣女子,執著追過馬前,揮舞著手裏東西對著無邪高喊:“你的麵巾------”


    -----------


    記憶中很多事,別人不以為意。譬如“你是蠱王太子”,再如“你是必須娶郡主的!”又比如這“粉色麵巾……”


    不得不說,對於太子無邪來講,這條粉色麵巾是絕無僅有的,自己因為常常要背人耳目,行些不能明說,又不能讓父帝知道之事,所以麵巾眾多。


    灰色的,黑色的,紫色的;大到能蒙了整個頭顱,抑惑小到隻捂著口鼻的,能有二十幾條之多。但是這粉色的,確是絕無僅有。


    因為花粥戴過,有了她特有的味道,所以自己常常要揣在懷裏,偶爾想起,心裏卻是異樣的滋味。


    馬蹄達達返迴住處。


    早就預料到的結局,自護國公臥室知道了些東西,心裏早就該料到結局,就連悲傷都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甩掉靴子,蹬去布祙,脫了長袍子,無邪就衝進了那間兼具臥室和書齋,還有會客廳等多重功效的大廳裏。


    天氣異常寒冷,神清氣爽坐在長椅上,享受小鳥剛剛端過來的午餐上。


    狼吞虎咽之餘,栗色的粟米甘筍,令人不自覺地口水直流。三日整了吧,從前日中午與花粥狂放一吻,昨日中午好似什麽也沒吃,今日中午應該是餓了。


    從小因為食物的潰泛,導致太子無邪從來都是珍惜糧食的,太子府上崇尚光盤行動,然而這次卻很是不舒服------


    “噗--------”


    咳嗽咳得厲害,直接飯被噴出去三尺遠,噴到了掀簾進來送湯的小鳥身上……


    繼續咳,咳得肝膽俱裂,麵紅耳赤,完全止不住了。


    小鳥丟了碗,撲過來給主人捶背,輕語道:“最近,主子倒是好了很多……”


    無邪眼眶濕潤,眼淚汪汪,問:“什麽好些了?”


    “胡椒粉------”他雙手點著眼角,不想讓淚水滑落。“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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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無邪知道小鳥說的什麽意思。


    是哦,最近身體越來越強壯了許多,半夜三更偶爾醒來發現噩夢少了,蛋殼兒也變黑了,也不似早日那麽發綠了。


    床邊上還是摞了些,美人頸瓶子,還有上次花粥用過的水捂子,這才想起來花粥的腿腳冰涼,也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可有人替她捂腳脖子。


    傲無邪攤開手掌心的那塊粉色麵巾,沉吟良久,卻不知如何下手。


    努力抑製住自己頭腦中各種憤怒的情緒,可是最終那些細節就如同??外的雪花不斷地湧上來。或許,那些畫麵早融進了骨血,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二傻妹妹,花粥喜歡你哦!”


    “花粥喜歡你是二傻妹妹呢-----”


    是啊,與花粥離別太久,也完全想不起來她笑的樣子,她開心的笑,應該完全是在自己假扮二傻的時節吧;自從自己強行要做迴太子傲無邪之後,花粥的笑容就變得恍恍忽忽,飄忽不定了。


    --------


    無邪看著這空蕩蕩的屋子,床上她躺過,門口的位置她站過,甚至他摸摸自己的唇邊,摸索自己的胡子渣,她喜歡用她白皙的手背,磨索自己的胡子,說:“我還是喜歡二傻妹妹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喜歡我的男性魅力嘛。


    在原野雪野上,她跌倒之餘,把自己圏倒,那盞小舌,生澀地被自己裹挾入內,原野雪上的風聲,並沒有掩住自己聽到花粥嘴上的呢喃。


    她的嚶唇過小,初始時,自己總是抑製不住地亂想:“不要又咬破了她的唇……”


    那樣一個單薄的女孩子,失血過多,總是不好的。


    這倒令無邪想起來那句問。


    護國公府裏花粥問:“是嗎?你是說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是的,自己確是迴答道:“是的,從未!”


    可是,無邪凝眉問自己,喃喃自語:“想來,她愛我也應是真的。否則不會有徹痛徹肺腑的一問,可是怎麽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呢?”


    蛋殼兒適時蹦了出來,以它那慣有的姿態雙前足叉著腰,吱吱嘎嘎笑了主人半晌:


    今日可是花粥離開的第三日。


    那花粥於個蒼目蔥翠之處,轉投了青山少公子方潤玉的懷抱。


    今日丟又未丟那粉色麵巾,也許你已經忘記,我卻還記得。


    ----------


    傲無邪睡得迷迷糊糊,夢裏金風玉馬之時,枕頭邊的蛋殼兒卻是吱吱嘎嘎一陣亂蹦。


    原來,侍女小鳥在床邊拽了他的被腳兒,聲音溫柔的問道:“喂,主人------你已經睡了好幾日了?”


    “小鳥……”傲無邪的聲音明顯停頓了一下,氣急敗壞地指著她鼻子罵道:“你管得太寬了。本太子睡不睡覺,與你何幹!”


    “主人,你出去玩玩吧。”無邪心下鬱悶,耍耍主人威風,小鳥並沒有在意。譬如可以蠻不講理大發雷霆,可以滿嘴髒話,可以喝酒耍沷,可以騎上馬滿天宇城蹓躂,見誰打誰------


    唯獨不能獨自在家。


    小鳥熱愛主人,熱愛到事無巨細隻為主人考慮的程度。


    小鳥牽了馬,把韁繩牽過來,按到主人懷裏,唯恐他一個反悔又折過屋裏去!


    靠?花粥離我而去,本太子不想出門怎麽了,難不成我犧牲了我的愛情還不算犧牲,你們知道也許睡著,抑惑病著,我才能管住自己的腿不去尋她。


    自己實在沒有資格去尋她,才睡覺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不去?我想喝酒,我想唱歌,我想找個女人——隨便她是誰!入了她的港——如何!”無邪罵罵咧咧的,如同一個老辣的登徒浪子。


    小鳥是個女奴,伽十國的故鄉早已沒了親人,因此上當太子把她買迴來,沒有打過她,沒有罵過她,衣食無憂的,她仿佛就像入了天堂。所以對太子是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去?還是不去?”


    傲無邪望著遠處雪上的天空。


    “啪!”


    傲無邪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


    該問題當然不是問題,自己優柔寡斷的性格才是問題。


    該死的小鳥。


    該死的馬不是個老馬,卻在做老馬識途的事。


    馬先蹓躂到了濱河大道。


    作為天宇城最繁華的街衢,太子傲無邪很快掃眼過去,就找到了那條巷子,男左女右分作兩排,和很多奴隸一樣,這裏男男女女的奴隸都帶著笨重的鐵鏈子,防止他們逃跑。


    隻是其中一個女奴被關在鐵籠中,很是顯眼。


    說不出的感覺,身上衣衫破爛,沾滿了各種汙漬,眉目卻清秀異常。


    說是清秀異常隻是第一眼一片汙濁之中望過去,殘陽如血的背景下,那雙眼睛於一個蓬頭垢麵之中卻顯得清秀可人,骨碌碌旋轉之間尤如一隻靈狐。


    自己不過是多迴了一次頭,那雙眼睛太過酌人心痛:如寒星,如秋水,如珠似火,如白水銀裏養著兩丸黑水銀。


    傲無邪真是懊惱極了,最近真是太夠邪乎了,怎麽走哪兒哪兒都是這個女奴花粥呢?為何想要忘掉一個人如此這般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


    ……


    陽光過了晌午就暗淡下來,花粥跟著方潤玉學著,釆了崖洞旁邊小徑上,石縫中,還有積雪覆蓋下的枯樹朽木上的蟲子,樹葉兒,還有蘑菇來吃。


    那邊崖洞門裏,促不及防間就冒出來一個第三者。


    花粥被涼風一吹,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那女孩子風姿綽約,雖穿著青荷色的一件棉袍子,積雪覆蓋中猛地一看,還著實讓人有些心驚。


    “來者何人?”第一發現的方潤玉一迴首間就把花粥擋在了身後。他練武的身家子,可能身體底子還是不錯的,雖發著低燒,好在他已是找到若幹山野裏的蒲公英種子,合歡樹的根,甚至若幹不知名的草藥,一骨腦兒嚼下去,症狀明顯減輕了很多。


    “奴家兩位都是認識的!”這姑娘蒯個籃子,婀娜曲線完美詮釋著什麽叫優雅,即使在這荒山雪嶺之上,仍是無限的美好,道:“奴家殷雨霏。花姑娘隻管叫我做殷姐姐就是了……”


    花粥一見女子是那種特別高大上的人,心裏就發怵,看著女孩子慌不擇言,說道:“我好像不認識你。”


    “可是奴認識你啊。”女子巧笑嫣然。


    “哦。我叫花粥……是怡紅院的……後院柴女。”愣症之間,花粥結結巴巴,一時間倒不知道怎麽迴她。


    那女子青荷色的一身衣裙,眉眼彎彎繞繞,尖尖的小巧下巴,裙子的下擺裏麵一件白紗內襯。剛才來的毫無征兆,自己隻看到了白紗裙風中飛舞輕揚,如今落下來,新奇有趣的就從上到下仔細打量她。


    “我是這裏的主人。你們倆個借住的可還安逸……?”狹窄的崖洞門口,三個人站著,兩個人有傷,新來的這個又拎著個籃子,所以顯得格外擁擠;


    花粥眼見這殷雨霏似乎對潤玉哥格外關注,自打從這洞口出現,眼光似乎半刻也並沒有離開過潤玉哥哥。


    “其實沒有的……了。我們也是不小心滾下山涯,受了傷,不得已才借住了一小下……”花粥陌生人麵前說話,從來不得要領。


    她看著這個殷雨霏,正自羨慕嫉妒人家一個女孩子,如何卻能舉重若輕,輕描淡寫地飛來飛去;自己在這洞裏窩了幾日,卻仿佛如臨大敵,生死關頭一般。


    “噢。不好意思,做為主人,現在才來。是不是有點兒招待不周?”殷雨霏衝著花粥說話,眼光卻在方潤玉身上流連:“嘖嘖,倒落得如此這般境地了嗎?好久不見哦,青山少公子……”


    “潤玉公子,咱們自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呢……”殷雨霏把籃子塞進花粥手上,雙手一個屈身,算是向二人行了禮。


    “殷雨霏小姐……在下見過小姐!”方潤玉有些尷尬,又有些氣惱,不斷餘光裏偷瞄花粥。


    “哎喲。這個小姐那個小姐的,……潤玉哥哥也不怕閃了舌頭。”殷雨霏本也一肚子話想說,但見潤玉哥火氣衝天脹紅了臉,隻好返身拎了籃子嫋嫋娜娜,悻悻地往崖洞走開幾步。


    迴頭依柱衝著潤玉,淚水就像夏天的雨,說來就來,:“奴家不怕哥哥笑話,這幾日奴家眼皮打架,一直跳,日日為你懸著憔悴不堪的一顆心,想著怎麽找你。不想你果真出事了!唔……”


    “她倒是和你很熟?人家說話,你為什麽不理,多沒禮數……”花粥看向潤玉,見他不語,一副臭臭的表情,忍不住問道。


    “你以為天下女人都如你這般。你看不出來她是個自來熟嗎?人家怡紅院的,自是迎來送往會說話的。”潤玉白了花粥一眼,一個閃失,估計腹傷發作,自己就撲上去扶他;不想早被殷姑娘卻搶先一步扶了,崖洞口太過狹窄,容不得三個人通行,花粥隻好跟了他倆個後麵走。


    見前麵方潤玉氣得半死,一味糾結選一個什麽詞數落自己,花粥心酸不已就笑了:“什麽?咱倆是哥們,哥們兒就還當我是個女人?”花粥慣好罵人,今天卻理屈詞窮一般;她斜睨洞內藍光,心想潤玉哥有人喜歡,自己該高興才對。


    “人家本來就有些個糊塗嘛……潤玉又不是不知道……”花粥一臉無辜道。


    “聰明的男人……也不過如此!”殷雨霏遠處杏眼一瞪,揚聲嗔道;方潤玉非掙紮離開那個殷姑娘不可,返身就隔了殷雨霏直接拖著花粥進了洞裏。


    進得洞裏,花粥直接突突過去四仰八叉倒在那個藍玉床上,那模樣,跟上了戰場大戰了八百迴合似的。


    她看著眼前男人那閃爍著星光的眼眸,良久,問了一句:“我還是睡覺,你們兩個盡可以秀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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