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懷風的辦公室在26樓,視野極好。從這裏往下看, 高大的建築縮成小小一團。


    謝鶴庭記得自己以前跟家人一起去城裏的摘星樓玩過,可就算是窮盡大衍朝能工巧匠,耗費巨大人力物力財力建造的摘星樓, 也沒有這麽高。


    從這個角度看,茫茫人流形成了連成片的黑霧。巨大的空虛孤寂感撲麵而來。


    明明來這個地方不算太久,可大衍朝的一切, 都仿佛是昨日之夢了。


    他越來越適應這個時代, 他學會了點外賣, 學會了使用許多對以前的他來說匪夷所思的電器。


    唯一的遺憾, 就是對家裏人的思念。


    謝鶴庭不是那種容易走入情緒的人,稍稍發了會兒呆, 便又重新拾起散亂的思緒,安靜地坐在真皮沙發上看著書,等待靳懷風開會結束。


    昨晚一直擔心謝同方會不舒服,睡得很淺, 謝鶴庭看了一會兒,眼皮漸漸發沉,他把雜誌放到一邊,曲起腿, 半靠在沙發上。


    這世界上傳播得最快的除了光,就隻剩下八卦。


    老闆帶了個漂亮得能秒殺公司藝人部所有藝人的男孩子的消息, 馬上傳遍了恆星引力的各個角落。


    會議室裏,靳懷風在前麵講話,其他人都在偷偷看手機,討論那個男生的身份。


    「……餵。」靳懷風幾次三番說話沒人搭理,終於黑了臉。把手裏的翻頁筆一丟,沒好氣道:「這會還開不開了?」


    周定琛捂嘴咳嗽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咳,你繼續,你繼續。」


    靳懷風額頭青筋一跳一跳的,壓著火氣繼續安排工作。


    看到他真的生氣了,大家也不敢再摸魚。因為有他壓著,原本一個多小時才能結束的會議提前結束。


    散會的時候靳懷風手機剛好響了。


    「喂,賈叔?」


    「少爺,車子已經給謝先生送過去了。」


    「好的。一切都順利吧?」


    老賈想了想,說:「少爺,我覺得謝先生好像情緒有些不太對。」


    「嗯?」聽到他的話,靳懷風的腳步頓在原地。事關謝鶴庭的家人,靳懷風多留了一個心眼:「怎麽迴事?」


    老賈毫無保留:「我也不知道,我給謝先生送鑰匙的時候,他問了我好幾次怎麽不是小謝先生過來。感覺狀態不太好。」


    「我知道了。」靳懷風微微皺起眉頭。


    推開辦公室的門,裏麵靜悄悄的,靳懷風目光落到沙發上睡成小貓一樣的人,心裏想著的謝同方的事情被丟到九霄雲外,看謝鶴庭睡得唿唿的小臉,屈下膝蓋在他臉上捏了捏。


    「昨晚幹什麽去了,這都不醒。」靳懷風輕手輕腳抱著人放到了休息室的床上。捏捏謝鶴庭睡得唿唿的小臉,聽著他規律的唿吸聲,一顆心化成了糖稀,又甜又軟。


    他在床邊看了謝鶴庭一會兒,想到剛剛老賈說的事情,便又出去了。


    謝鶴庭做了個噩夢。


    夢裏,他看到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少年,冷漠地望著他,眼神裏充滿了憤怒。


    「你這個小偷!你把我的身體換迴來。」


    「我不是小偷!我沒有想要占據他的軀體。」謝鶴庭看著那一張跟自己別無二致的臉,大聲辯解。


    對麵的人根本不聽他說什麽。


    站在他身邊的謝同方和屈雪也是一臉的冷淡,他們的動作跟謝賀停如出一轍,指著他的鼻子一步步逼近,平日裏溫和的模樣再也看不見了,厭惡布滿了他們的臉。


    屈雪尖聲指責:「把我兒子還迴來,你這個騙子!」


    一聲聲控訴仿佛要劈開靈魂。


    指責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仿佛千萬人一起在罵他。謝鶴庭被巨大的聲浪逼到角落裏,孤立無援。


    就在屈雪憤怒地朝著他衝過來,張開右手的時候,謝鶴庭大喊一聲,猛然自夢境中驚醒。


    刺眼的陽光從寬大的窗戶投進來,謝鶴庭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髒還在嘭嘭跳動著,仿佛要從胸腔裏冒出來一樣。


    他晃了晃腦袋,撿迴消散在夢境裏的神思。


    緩緩打量周圍的一切,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黑色玻璃櫃門的落地衣櫃,裏頭掛著一排西裝,側麵擺著一塊鏡子。椅子上隨意搭著一塊衣服。


    陌生的環境讓謝鶴庭瞬間從夢中清醒。


    這裏是哪裏?!


    謝鶴庭推開房間的小門衝出去。


    直到看到辦公椅上那個高大威武的背影,不安的心才漸漸定下來。


    夢境裏恐懼泛上心頭,看到靳懷風,不知怎麽心裏一軟,聲音帶著哭腔:「哥哥,我、我做噩夢了,我夢到……」


    話沒說完,背對著他坐著的人轉過身,衝著他吹了個口哨。


    靳懷風剛好從外頭進來。


    看到這一幕,微微皺了皺眉頭。


    周定琛探究的目光在謝鶴庭身上掃來掃去,再看看他有些淩亂的衣衫和臉上的睡痕,一不小心就想歪了。


    謝鶴庭接收到他的目光,整個人一僵,臉色由白變紅,最後都成了一個大番茄。


    太丟人了!


    靳懷風看到他穿著襪子踩在地上,皺了皺眉頭,對周定琛說:「我看今天也討論得差不多了,你先牽頭拿個方案,明天發我。」


    「哎,哎,行,今天絕不打擾!」周定琛特利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笑得特淫.盪,衝著靳懷風擠眉弄眼,「老靳你什麽時候休婚假啊,我得早點存好份子錢,打個大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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