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淺的話一頓,嗓子像吞入一塊粗糲的石頭,血液瞬間衝到大腦。


    隨風的手一直規規矩矩放在他身前。


    那在他背後給他洗澡的是什麽?


    晴天霹靂。


    「嫂嫂的話怎麽能不聽,我這就快點。」


    隨風近在咫尺,但他的笑音,如同隔著一道厚厚的門,蘭淺已經聽不到了。


    他垂著眼睛,纏著毛巾給他擦澡的觸肢一覽無遺。


    他微微偏頭,確定觸肢不是從隨風身上長出,而是被一團濃黑的陰影包裹,都興奮難耐地往他的方向來。


    那條印著小熊的灰色毛巾被無數觸肢爭搶,毛巾上全是觸肢分泌的粘液,混著水粘在了他的皮膚。


    隨風閑適的模樣,明顯知道觸肢的存在。


    他是和怪物合作的人類,還是說,他本身就是怪物?


    如果他是怪物,為什麽能無視他的血香?


    蘭淺心亂如麻,眼前一晃。


    等隨風除盡衣物跨入浴桶,將他完全環抱,他陡然反應過來。


    這是幹什麽?


    狹窄的浴桶擠下兩個成年男人,隨風的身材還這麽健碩,可想而知多麽擁擠。正常來說,蘭淺應該被擠得渾身不舒服,手腳都無法伸開。


    他坐在隨風的大腿上,無處可放的腿被隨風一拉,便夾在了隨風的腰間。


    毫無間隙,皮膚緊緊相依,他卻沒有任何感覺。


    本該感知到隨風皮膚的火熱、強悍的四肢、浴桶水波的浮動、對方氣息的侵襲,實際通通沒有。


    他的感知廢了,除了視覺,他的五感完全麻痹。


    隨風給他洗過不止一次澡,以前也都是這樣嗎?


    左邊是怪物的眼球,還被這樣擠抱著。


    隨風不是人類,他是怪物。


    才擊退海維的怪物愛人,才得到片刻的喘息,眨眼間,又投入了另一個怪物的陷阱。


    先前那一絲安全感,好似一個笑話。


    要是他沒有復明,這一切他根本不會知道,他還被隨風蒙在鼓裏!


    觸肢還在兢兢業業拿毛巾給他洗澡,隨風將他沾了水的頭髮往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的手拂過蘭淺的鼻子、嘴唇、沿著鎖骨往下。


    蘭淺感知不到,可他的視覺清晰地知道隨風做的一切,脊背一陣惡寒。


    心念流轉間,蘭淺評估出雙方實力,決定按兵不動。


    他被蘭淺束縛著,就像掉入蜘蛛網的獵物,很難逃脫。


    隨風深藏不露,實力絕不會低於海維的怪物愛人,對基地的熟悉程度吊打他,還對槍械那麽熟悉。


    蘭淺沒有任何獲勝的把握,出手之後非但不能全身而退,還可能會暴露,把自己置於更危險的境地。


    隻能等。


    等隨風離開房間去前線鬥爭,他一定要逃離基地。


    「嫂嫂。」


    隨風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


    蘭淺毫無辦法地與他對視了一瞬,立刻側眸轉向一邊。


    「怎麽了。」


    「嫂嫂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選擇海維?」


    蘭淺心中一突。


    隨風的語氣很平常,和他以往說話的模樣沒有區別,帶著一股爽朗勁兒,像鄰家的弟弟。


    可蘭淺分明看到了他深不見底的眸子,沉沉的眼睛中湧動著怒火,陷在深深眼窩中的漆黑眼珠逐漸變紅。


    隨風的臉上,更是半點笑意都無。


    蘭淺腦中拉響了嘟嘟的警報,危機感和恐懼沿著他冰涼的雙腿竄到大腦。


    隨風在生氣。


    他並不是什麽丈夫的弟弟,而是隱藏的怪物,如果他發怒,後果簡直不敢想。


    「嗯?嫂嫂,為什麽不迴答我,在我和海維之間,嫂嫂為什麽選擇海維?」


    隨風靠得更近了些,與此同時,那隻黃色的眼珠也靠近,隻要蘭淺側身,就能觸碰到!


    冷汗混雜在臉頰的水滴中,蘭淺幹澀道:「我洗好了,抱我出去。」


    隨風沒說話,但蘭淺下垂的目光清楚看到,隨風曲起了雙腿,將他完全困在身體組成的牢籠。


    他們的下腹緊緊相貼,就算沒有觸感,蘭淺也受不了這個。


    生死時刻,他沒時間在意這種細節。


    無聲的沉默,也是尖銳的對峙,不用互相對視,他們之間的氣氛也劍拔弩張。


    像一根逐漸拉到極致的弦,蘭淺的心跳越來越快,隻要一張嘴,心就能從喉嚨裏蹦出。


    「啪啪!」


    門外傳來的聲音讓蘭淺嚇了一跳,整個人一彈,被隨風不由分說地按住了腰。


    不僅腰腹,連胸膛都貼在了一起。


    「老大,你們在裏麵嗎?我來給你和嫂子送餐。」是銀花的聲音!


    蘭淺剎那間浮現出一絲希望。


    想辦法拖住銀花,將隨風是怪物的消息傳出,以翁灼的機敏,定然會想辦法營救。


    隨風卻沒動。


    他依舊捧著蘭淺的臉,就像在觸碰珍貴的瓷器,沿著蘭淺眉眼的紋路一點點描摹。


    在「咚咚咚」跳個不停的心跳中,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等等,這就來。」


    他沒有再逼問,將蘭淺從浴缸裏抱起,用寬大的白浴巾將蘭淺包裹,就這樣連人帶浴巾抱出了房間。


    隨風慢條斯理地將蘭淺胯上的浴巾打了個結,蘭淺腰細,結打得輕輕鬆鬆。


    將蘭淺放在凳子上,隨風也繫著一條浴巾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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