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濤仰頭望著淩湙,童稚的聲音透出不解,「師傅,兩虎相爭?哪有兩虎?」


    淩湙頓了一下,微勾唇角,「你父親,以及整個武氏宗族啊!」


    武景同立即上前表態,「不會的小五,我不會與你爭的,我肯定是支持你的。」


    淩湙點頭,「我知道,父親也知道,可朝廷不知道,你懂麽?朝廷會像預估父親的野心一樣來預估你,就如他們不信父親永遠忠貞陛下,一樣會不信你會棄帥府兵權不爭,隻要你有一丁點爭的可能,我就會與你陷入互相爭鬥的內耗,這就是父親為我們營造的瞞天過海之勢,隻要讓朝廷那些大佬們以為我們會鷸蚌相爭,他們就會停止不間斷的往北境滲透的計劃,父親用他的葬儀,給了我整治境內政務的時間。」


    所以,他必須在半個月內,將三州整合。


    周延朝忽然仰脖哈哈大笑,邊笑邊往門外走,酉一拔刀欲攔,卻在觸碰到淩湙的眼神時放開了路徑。


    便隻聽周延朝邊走邊道,「我在隨州等你,淩湙,你想要隨州,就隻管帶兵來圍。」


    說著攸爾頓了腳步,側了半邊臉迴頭,「你以為我願意接收那些視律規如無物的武氏子弟?我……就是想通過他們來擴大自己在鄉紳豪族間的影響力,隻要支持我的人多過你,那我就有可能成功超過你,可惜……可惜啊!哈哈哈!」


    還留在書房內的武氏宗老麵色如土,再也坐不住的束手起身,頭埋在胸口,再也不復剛進門時的高昂。


    淩湙撫摸著武濤的腦袋,聲音淺淡,「大帥看透了族裏的紛爭,也給了你們選擇,他寧可讓景同兄背上不敬族長,欺淩族兄之罪,被除族移宗,也沒主動將背信棄義之名按在你等頭上,他全了自己的道義,而我,是沒有他那樣的胸襟的,我的兄長不會背上不名之冤,我也不會讓你們有棄帥府保身的機會,既然你們選擇了濤兒繼續接任族長之位,那以後,你們的生死,就得永遠跟帥府綁在一起,休想向征荊北那樣保存實力,我不會給你們半分機會,酉一,人都請來了麽?」


    酉一拱手迴稟,「都請到了。」


    淩湙點頭,聲音涼嗖嗖道,「讓他們都去中堂棺槨前跪孝,盡一盡子侄的孝道。」


    攸爾聲量放大,直衝半隻腳將跨門而出的周延朝,「周將軍,隨州我要了,等大帥喪儀過後,我定帶人……去收隨州,望你……早做決斷。」


    ……


    大帥薨逝的消息傳迴京畿,一瞬間炸起的驚雷,果然催動不少人的心,荊北的蛋糕眾人正覺得難以分配周全,現在北境就儼然成了新一塊香餑餑。


    六皇子守在半昏半醒間的皇帝榻前,將武大帥薨逝的消息輕聲告之,原以為皇帝會大鬆口氣心情舒暢,結果,最引來皇帝的勃然大怒,梗著脖頸直吼,「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武縉從小壯的一頭牛般,怎麽可能會死在朕前頭?一定是太子,一定是太子……一定是他在假傳消息,意圖讓朕斷了武縉救駕的念頭,逆子,混帳,朕要廢了他。」


    六皇子內心狂喜,正待捧了筆墨來,結果皇帝又陷入新一輪昏睡。


    杜曜堅沒什麽表情的守在門外,內心除了震驚隻有震驚。


    淩湙封王了,他兒子投的主封王了。


    五皇子順利進了江州,卻被請入一處高牆大院裏,沒有列隊恭迎的歡慶飲宴,所來江州豪紳隻有一個問題,「那新封的荒原王是什麽人?在朝中有什麽勢?為人如何?有沒有婚配,可拉攏賄賂否?」


    離岸隻靠一塊舢板往江州方向飄的薑天磊和蕭嬋麵麵相覷。


    蕭嬋喃喃低語,「他封王了。」


    薑天磊下意識接了一句,「你後悔了?嗬,扒著他比靠著我這個廢人有用,你要是後悔,大可返迴去。」


    天佑十五年隆冬,老涼王以單於王位為餌,逼膝下五子十孫出兵為涼王孫烏崈圖霆報仇雪恨,羌主隨附兩萬兵以息老涼王對於其子突峪全身而退的怒氣。


    一時間,朝野俱震,北境城外延伸至荊北西炎城一條線,共陳兵涼羌鐵騎十二萬。


    那些剛準備往北境伸一伸手的爪子,立刻又縮了迴去,決定等等再說。


    淩湙在大帥落棺入祖地之後,如期而至,帶人到了隨州城外。


    縱算大敵壓境,也不能擾亂了他收隨州城為已用的腳步,內不安而外必亂,他分得清輕重緩急。


    「放心,打不起來。」


    他這樣安撫焦慮的武夫人和親娘,武景同則按他的吩咐,在父親喪儀之後便披掛上了並州城頭。


    六皇子則趁機挑起了儲位之爭,以皇父口諭為由,廢黜太子之位,令朝工去往他所在的雲川參拜帝王。


    太子以禦麟衛封城,境內境外瞬間皆入風聲鶴唳之狀。


    淩湙冷笑著撕了信報紙,「火中取栗?焉有考慮覆巢之下完卵之態?蠢不可及。」


    周延朝一身銀白鎧甲,高高立於隨州城頭之上,幾日不見,那一頭黑白相間的鬢髮,已經全顯白髮之勢,他靜靜的望著城樓底下的淩湙,目光平靜而悠長,「我一直在等你來,涼羌大軍圍城,我當你不來了呢!」


    淩湙仰頭,頓了半晌,道,「攘外必先安內,我如何敢將後背空懸你目下?」


    沒了大帥壓製和監管,淩湙不敢保證周延朝會不會狗急跳牆,當然不可能再留著他。


    周延朝點頭,爾後又搖頭,與淩湙定定對視,情緒一直很穩定,聲音也顯得淡泊無謂,這讓一直警惕他會拿全城百姓,抵死據城的淩湙起了些莫明的觀感,便隻聽周延朝朗聲開口,「我從前沒有這樣急迫的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麽變了,淩湙,你有一句話說錯了,我沒有利用百姓來討好大帥歡心的意思,我曾經是真切的想要保護他們,為他們創造好的生活條件,並在他們稱頌的聲音裏沾沾自喜,可自從起了與你攀比的心思後,他們的日子不知道怎麽就越來越差,我有努力過,可再也拉不迴從前的道上,你說我欲用武氏子弟挾製武景同,可你並沒有看見,早在之前,我就已經被武氏子弟和投入我門下的富紳給挾製了,我身在他們的利益圈裏,我根本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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