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可怕的人守在北境,她想想都膽寒。


    淩湙不置可否,眼神往江州方向放,「江州財富取之不竭,你能不能助你母族脫困,就看此一行了,蕭嬋,一旦我往江州伸手,那裏的財富便不會許你動一分,你最好抓緊時間,當然,薑天磊這邊你也抓緊,別讓他太不知憂患了。」


    南川府那邊傳來消息,五皇子已經順利過了江,所有江州兵船俱已離岸,完全沒有要等薑天磊的意思,當然也就沒有要搭救迴他的意思,這個等薑天磊醒來,應該會有更實質的感觸。


    沒瘋就算他意誌堅強了,畢竟被人放棄的滋味可不好受,以他的變態心理,勢必是要找每一個背後推手麻煩的。


    淩湙就是要讓江州先從內部瓦解,哪怕亂上一亂,都對他後續有的行動有好處。


    掣雲調查到的東西太誘人了,若非他這邊實在騰不開手,真想親自往江州走一趟。


    武大帥要拔營迴北境的消息,隨著列隊整齊的兵陣發酵到城內每一個角落,剛安定下來的被解救的百姓們,立即圍攏到了城主府周邊街巷上,隱忍著不敢哭鬧,個個緊張的凝視著城主府大門,猶如再次被拋棄一般,身體與靈魂一齊陷入不安,有受傷的站不住,幹脆跪趴在了地上,而隨著時間越來越緊迫,來不及打掃幹淨的街巷上,都跪滿了百姓。


    他們惶惶不安,卻不敢要求跟隨武大帥離開,他們視西炎城為虎狼地,可放眼天下,似乎也隻有這個虎狼地能容下他們,一張沒有歸屬地的戶籍紙,就摁住了他們往其他地方投靠的腳步,除非皇旨重新派人來接受此城,他們才算是重歸大徵母國。


    本來這些事情應當要等辦完後,起碼要等到朝廷新派的官來接手後,大帥他們才會撤離,就是有事要離開,也不會剛入城就走,這與之前的安撫呈背道而馳,有管理經驗的將領都不會這樣幹,民心失控有時候會令功背上過,便是真有事要離開,也會選擇悄悄走。


    可淩湙並不想讓武大帥摸黑路趕夜場,他整合了兩萬騎兵,剩餘的兵力分布在四城內,有完全控製住城防的能力,趁著天際殘陽未落,霞光鋪滿了地平線,照射的人眼溢彩一片,他讓人將躺在軟榻上的武大帥抬出了城主府。


    武景同亦步亦趨的跟在旁邊,諾大的漢子滿臉悲傷,迎頭撞上圍攏在府門前的百姓,抿了唇一個字也沒說,扶著武大帥的手一步一階的往整理好的大馬車上送。


    所有的將兵在他們路過時都跪了下來,武大帥的身體眾所皆知的不好,隻是具體不好到什麽階段並沒人知道,可現在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麵如金紙的老人,閉目安靜的躺在軟榻上,一旁守著的是他的兒子。


    圍攏來的百姓懵了,本來還在低聲抽泣的聲音陡然斷了,整個街巷落針可聞,俱都張著嘴震驚的看著出現在人前,不再生龍活虎的武大帥。


    他們被關在西炎城內,並不會有人告訴他們,實際上的武大帥身體到底如何,便是城門打開那會兒,武大帥也是精神抖擻著騎著進城的。


    麽雞把淩嫚背在肩上,騎了馬跟在馬車後頭,望著沿路注視著他們出城的百姓,望著滿城硝煙過後的荒涼,更與眼裏乘了悲傷的淩湙對視上後,有種想吼一嗓子打破這種沉痛氣氛的衝動。


    他不想看到淩湙難過,也不想看淩嫚人事無知怎麽也搖不醒的樣子,而麵對明顯病重難迴的武大帥,更有一種想哭的衝動,這令他想到了曾也這麽躺著躺著就離開的蛇爺。


    淩湙在維持秩序的兵陣裏看到了頭上裹著傷布的寧振雄,他堅毅的眼神裏透著被戰事洗禮後的成熟,整個人猶如一柄出了鞘的刀般,淩厲又銳氣,杵著長槍阻擋著身後擁擠而來的百姓,身形不動的和左右戰友將路形讓出來,沒有盛氣淩人,也未有仗勢欺人,對上淩湙投過來的眼神,更挺了胸膛直了肩背。


    「受傷了?」


    寧振雄沒料會得到淩湙關心,頓了一瞬才想起來迴答,「不礙事。」


    陳奇章見淩湙停在了寧振雄麵前,忙小跑過來低聲道,「是我帶他來的,這小子守了五年城門,心性煉的很不錯了,我就……」


    淩湙沒作聲,隻抬手拍了拍寧振雄的肩膀,「迴城去找甲一。」


    寧振雄一瞬間失聲,後爾紅了眼眶,並腿立刻行了個軍禮,「是,我……我一定努力……不、不讓五叔,祖母失望……」


    淩湙看了陳奇章一眼,擺了擺手,「舅舅無需如此小心,南城門那邊就交給你了,臨夜記得放一個小口,別驚動太多人。」


    陳奇章點頭,「知道,我會看著時辰把人放出去的。」


    這是走前替蕭嬋開的後門,以便她能順利的將薑天磊帶出去。


    武大帥卻在被搬動間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看見了絢麗的晚霞,整個天空有一種被水洗過的清澈,最後一縷陽光依然刺人眼,他眯著眼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末了長嘆出聲,「真美!」


    淩湙與武景同並列站在他身邊,低聲道,「我們這就迴去,父親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武景同嘴唇抖的厲害,一個字也吐不出,更不敢張口,生怕一出聲就是破碎的嗚咽,連同守在另一邊的幾名副將,都忍紅了眼眶,悲傷的看著沒了氣力的大帥。


    其實大家都清楚,他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極限了。


    他努力忍著沒在入城時倒下,卻終沒撐到掃尾清點結束,他最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可卻不得不借著天光尚有一絲餘亮趕路,終究還是讓滿城的百姓,看見了他的孱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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