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馬上收刀勒馬後撤,招手讓身後大隊騎兵上前,指著淩湙與木序道,「我信了你二人所言,棄刀下馬,隨我去見父帥。」


    木序訝然的看著武景同,這才確認了他的身份,失聲道,「武少帥?」


    淩湙收刀昂然點頭,「下馬。」


    敵我對陣,縱是殺到眼紅,也講究勢均力敵的尊重,這在戰場之上不足為奇,武景同這般舉止,便是承認了「塬日鉉」的武力,繼而再放他們入營,便招不起木序的懷疑了。


    二人被數柄長槍指著,一併進了武家軍大營,爾後,便似淩湙之前叮囑的那般,兩人被分開送進了一個小帳子。


    木序那邊且不提,淩湙這裏剛一進帳,武景同便撲了上來,一把按住了他肩膀,來迴左右翻看,嘴裏疑惑道,「小五,你怎這般打扮?又怎的也來了這裏?是你那邊發生什麽事了?我不是派人給你送信了麽?江州的那個將軍已經死了,我有按計劃行事啊!」


    淩湙無奈的任他擺弄了兩下,等他話落才張嘴迴答,「是我沒提前叫他們告訴你,我喬裝入了西炎城,有些事必須我去做,你後來發的信件我在城裏不便收取,我那邊暫時無事,一切都在計劃內,你不用擔心,我此來也不是為早就擬定的計劃,是因為這中間出了些變故,需要調整,派人送信怕來不及,幹脆我自己來了。」


    武景同揪了他一腦袋的小辮子,再退後兩步仔細看他的打扮,笑的眯了眼,「別說,你這副樣子挺有那涼羌人的味道,怪顯小的,要不是我懷裏的蟲子拚命蹦躂,我不定能認得你。」


    淩湙撥了把垂到耳側的頭髮,不在意道,「入鄉隨俗,也是沒辦法,對了,大帥怎樣了?帶我去瞧瞧。」


    武景同立刻收了笑臉,繼而長長的嘆了口氣,「父親現在應該還在睡,他如今醒的時辰越發的少了,一天能有兩個時辰能起身,就算是好轉了,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他。」


    「等一下。」


    淩湙側身撥開武景同,招了手對守在帳簾處的酉二道,「用我們專用的審訊之法,去審木序,別動武,蒙眼關箱靜音兩日,試試他的心理承受力。」


    小黑屋懲罰,沒受過這方麵訓練的,基本沒人能撐過一日夜。


    酉二拱手,立刻招了人低聲吩咐,對於一張陌生臉的淩湙,半點沒起疑竇。


    淩湙有縛麵可改換容顏的事,他身邊親近之人都清楚,也自然有一套分辨之法,幾乎從淩湙揮刀起手式開始,他就比武景同早一步認出了人。


    爾後,淩湙才隨著武景同到了武大帥的帳內,整個大帳安靜到落針可聞,由於荊南線遭災麵廣,原官署衙門不僅被洗劫一空,還被一把火燒成了灰,現在武家軍的紮營地,便是一塊空曠臨河的野地。


    武大帥果然如武景同所說那樣,睡的深沉,連人走到床榻前,都無知無覺,這對一軍統帥來講,確實是無比可怖的事。


    警惕之心是刻在他心裏的命門,如不是身體真到了極限,便不可能如此無從防備,武景同歪頭狠攥了一把拳頭,哽的喉頭髮緊。


    淩湙靜靜站了一會兒,看著頭髮幾乎全白了的武大帥,以及他麵上不正常的紅暈,唏噓的感受到了英雄遲暮的悲傷。


    終於,武大帥似是察覺到了床側有人,悠悠的強撐了眼簾轉醒,眯了好一會兒後,才定定的望住了淩湙,笑道,「這又是作的什麽打扮?小五。」


    淩湙上前,接住了武大帥伸過來的手,笑了一聲,「父親,您真是好眼力,景同兄都沒一眼認出我呢!」


    武大帥借著淩湙的臂力坐起身,仔細的觀察著淩湙裝扮,半晌嘆道,「你這孩子,又兵行險招了是吧?」


    淩湙半跪半坐在武大帥身側,先是點頭,後爾發笑,「真是什麽都瞞不住父親,您又猜中了。」


    武景同捧了一盞溫熱的茶來,淩湙接過慢慢的餵給武大帥喝,等他潤了嗓子,又接了藥喂,武大帥都閉眼喝了。


    「為父真是老了,倒要你們床前這樣伺候,咳咳,人啊,再英雄一世,末路一途上,也免不了沉屙難繼,潦倒失意,一輩子權勢奔波,爭官載,到頭來都逃不過黃土一捧,幡旗招展,咳咳咳……圖個什麽呢!」


    武景同扭頭紅了眼眶,半跪在榻腳旁,替武大帥按著已經浮腫的下半截身體。


    淩湙卻是平靜的與武大帥辯駁,「父親這話說的,人生在世,為官作宰,有幾個不為權勢金銀的?說的好像隻有讀書人高貴似的,又有幾人真能做到視金錢如糞土的?人為凡身,病災時有,心態才是重中之重,若然不肯勞動兒孫,那又何必生之養之?父之威,不在病體違和時,想要在兒子們麵前保持體麵,就要遵循醫囑好好養病,自嘲嘆息的,倒顯出兒子們的不孝了,不過就是奉湯餵藥,非要引得自己傷懷,迴頭兒子們再躲帳外哭一場,父父子子的,臨了都不得解脫,父親,咱剩有時間,好好續續這情分,等來生,不羈你投了我作兒,還是我再投了你當親子,總有個期盼不是?反正,我離著成親還早的很,等你往輪迴殿走一遭來找我,也不遲,屆時,便是我為父你為子了……」


    這說法直把武景同聽的傻了,武大帥更瞪直了眼,拽著淩湙的胳膊假意要拍打他,嘴裏直道,「你個混小子,隔著這半個荊北地勢,是專門跑來氣死為父的麽?說的什麽渾話!」


    淩湙被他拉著,便湊頭過去笑道,「父親若想一直為尊,便好好聽話喝藥,再莫勞神費力,否則兒子定去捐座菩薩殿,日日求送子觀音把你再給兒子捎來,反正這輩子咱當爺倆的日頭沒夠,下輩子繼續當,漫天佛祖菩薩的,定會看在兒子出手大方的份上,了結我這份心願的,嗯,改明兒迴去我就找塊地方蓋寺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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