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來運正拖了胡濟安上岸,手上還拎著一個小兒,聽見陳氏叫喊,這才迴神。


    等他再次下水撈人,卻哪裏還有寧侯父子的身影?


    陳氏趴在岸邊,木然的望著江麵,那父子二人腿腳不便,這一落水,可想而知的生死由命,她是厭恨他們,可真若眼睜睜看著他二人身死,那錐心之痛仍叫她受不住,眼前陣陣發黑。


    淩湙終於殺清了聚在岸邊碼頭上的兵,一步步到了陳氏身邊,拽下肩上披風裹住她,「娘,抱歉,是兒疏忽了。」


    陳氏紅著眼眶扭頭,輕聲剛要開口,卻驚恐的看著麽兒噴出一口血來,「兒,你怎了?」


    淩湙擦了把嘴邊血漬,搖頭道,「我沒事,娘,我們先過江。」


    酉一捧著瓷瓶上前,聲音緊繃,「主子,服藥。」


    淩湙點頭,在武景同愧疚的眼神下,又倒了一瓶藥進口中,對著陳氏擔憂不已的眼神解釋,「隻是壓製心脈的藥,等迴了邊城,師傅會為我調理身體的,娘不用擔心。」


    武景同扶著淩湙低聲道歉,「對不起,都是為了我,我卻是連伯母都沒照顧好,害她落了水,還有侯爺和世子,他們去找了,小五,我……」


    淩湙抬手阻了他的話,搖頭,「也是事出有因,不全怪你,走,先過江,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陳氏拽著淩湙的手,望著江麵,又望著麵無血色的兒子,哽咽的不行,「這是怎麽迴事?兒,你別嚇娘。」


    淩湙將刀卸給酉一拿著,自己扶了陳氏又上了一艘船,隻腳一落艙麵,身體就搖晃著倒了下來,駭的陳氏驚叫,武景同他們跟著擁上前,「小五……!」


    酉一咬牙一把將淩湙背起來,「主子為了讓淩家小子陷入假死狀態,將埋於心脈中的花甲催了出來,要不是左師傅給的藥,主子根本上不了馬,剛剛一役,更傷了身體元氣,夫人,我們需要盡快迴北境,侯爺和世子……」


    陳氏瞬間門作出決定,「那你們迴北境,我留在這邊找人,若真……也是他們的命數。」


    沒有人比她的麽兒更重要。


    淩湙自虛弱中醒神,攥著陳氏的手道,「娘跟我一起迴吧!咳~!」


    陳氏望著洪流江水,眨出一臉淚來,「可是你父親和大哥他們……」不能死無全屍啊!


    淩湙閉眼失落的鬆開手,酉一小聲道,「夫人,主子身體連連受創,左師傅說……說,恐命不假年,主子隻有您一個親人了。」


    陳氏張大了嘴,不敢相信似的驚唿,「你說什麽?你說清楚了。」


    酉一聲音澀然,「主子騙您說行針催體術無後症,可事實是,命源折損,若不能好好將養,恐……恐……」


    高大的壯漢,生生紅了眼。


    陳氏崩潰的抱著淩湙,哇一聲嚎啕大哭,「我的兒……」


    淩湙閉眼不動,落在陳氏身後的手,對著酉一和驚呆了的武景同比劃,那是個「快撤」的意思。


    皇陵那邊應當是按計劃爆出大事了,他們得立刻離開。


    194.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感覺自己的血都髒了~……


    一行人過天子渡, 繞開石門縣,直繳了掌控渡口碼頭的水合堂,駐兵入內, 暫做歇腳地。


    杜猗領人將水合堂前後鎖道, 安排好刀營騎兵後,返迴堂口,袁來運已經領人安置好了胡濟安,和投奔來的其餘人,整個堂口便都在他們的控製內了。


    武景同跟在淩湙身邊, 見他一臉蒼白相,焦慮的不知如何是好, 抓過酉一左右盤問, 最後得到了暫無大礙的迴覆。


    江水冰涼,又是夜間最冷之時, 陳氏到底一個金貴的夫人,被水浸泡過後,又吹了一口風,到住進水合堂時, 已經燒的昏昏沉沉,好在有左姬燐給準備的萬全藥包,熬一碗灌下後便先歇了。


    隻到底心中掛念著死生不明的寧侯父子, 哪怕攥著麽兒的手,也睡的不甚安穩, 驚驚擾擾的翻騰了許久, 才累及睡去。


    淩湙裹著厚狐裘大氅,在隔壁屋烤火喝藥茶,對於身邊焦慮到來迴走動不歇的幾人, 視若無睹,隻聽安置好所有人迴來秉告的杜猗道,「這裏是京畿衛右管營的地盤,是茳州官道和京畿官道的三叉地,因為樊域與家父……與杜將軍不合,將本來屬於西雲線的石門縣硬賴到了右管營名下,兩方幾次為這塊地方爭執,漸漸的便滋生出了水合堂這一民間黑匪窩。」


    沾水道收取過江費,來往船隻不交買水錢,這條江就過不去,一年下來利潤頗豐,杜曜堅跟樊域誰都不肯讓出這塊利益,三五不時派兵占道,十來年後,這裏便成了個三方管理混亂的匪患地。


    杜猗說一半便停了嘴,見淩湙望來,才又小聲道,「我們來時便駐的此處,水合堂現在的大當家是杜家部曲出身,近一年都在此地經營,他知是我後,便主動讓了堂口,沒往外遞消息,主子……我將他們押在後山坡的一處茅屋裏,不會有拚死反抗之舉發生的,我保證……」


    淩湙抬頭望了他一眼,杜猗立即杵刀單膝叩地,「……主子,請饒他們不死。」


    按以往行事手法,以及淩湙對禍民匪患的厭惡,杜猗真難斷言這些人,在他們離開時還有沒有命在,隻能硬著頭皮到淩湙麵前求一求。


    武景同沒說話,一下下的給淩湙茶碗裏添藥湯,恨不能藥到病除才好,但其實他更想將屋內人攆出去,好讓淩湙休息休息,但也知道不行,有許多事都需要淩湙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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