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官途的選擇麵,終如淩湙推導的那般,暗裏投進了袁芨陣營,並在袁芨的引導下,理順了聞府門前那一場打鬥的核心意圖。


    淩湙的真實身份,也由此被他獲知,為報襄助之情,在寧候府被圍,寧氏三口被綁出京之際,一封告知書信,由他的親衛冒死送到了淩湙手裏。


    盡管內容並不意外,可他的態度卻叫淩湙欣慰,也不枉他為此動的腦子,此後京畿官場,就不單隻有袁芨這一個外援了。


    袁芨中立,誰做皇帝他忠誰,齊渲可不是,他忠的是自己,這樣的可能自私,可忠可奸,卻正符合淩湙當下的需求,所以,淩湙願意助他上位。


    齊渲進中書門的事,穩了。


    如此,信息已至,局井便成,淩湙當然要成人之美。


    圍獵場,誰圍獵誰呢!


    淩湙垂眼斂息,靜默望予單膝叩地的杜猗,聲音清淺,點頭讚許,「時間門掐的挺準,長進了。」


    杜猗汗顏,藏於頭盔中的臉頰發燙,「主上謬讚,屬下自收信起,不敢縱妄。」


    他們刀頭常錯常犯,板子都打折了十來根,十日有五日是瘸腿走路,再不長記性,可沒人能有他那樣的寬縱。


    淩湙治軍的紀律,都以先期頭一批的刀營為準,後爾收編的人員,就沒有敢如麽雞那樣的,便有不懂事者想對標,也叫他們這些元老給按了下去。


    杜猗永遠記得刀營成立之初,便是以麽雞為先的,他們這些升級的旗總,有大半數都是麽雞的陪練,流放路上一桿槍,不知被挑下馬多少次,砸也砸出了他在淩湙心中的不同待遇。


    也就是年齡擺在那,不然誰不疑惑麽雞的身份,當兒子養也不過如此。


    淩湙抵拳輕咳,旁邊一直守著的酉一立即提韁上前,「主子!」


    說著便遞了一隻瓷瓶上前,淩湙伸手接過一口抿了,嗓如火灼,帶些微啞,「無事!」


    杜猗仰頭,驚訝道,「主上身體不適?」


    他從未在淩湙手中看見過瓶瓶罐罐,特別是在戰陣之中,沒有見其出有異色。


    淩湙擺手,麵色無常,隻脖頸處有通紅印記爬過,瞬而恢復如常,「歸列吧!」


    杜猗望予酉一,見其板著臉,也瞧不出有異,便揣著疑竇拱手起身,「主上要換騎麽?閃獅帶來了。」


    等見淩湙輕頷首後,便立即嘬了個哨子,很快從隊列後頭傳來一陣得得馬蹄音,正是久未見到的威赫大馬,閃獅。


    裘千總驚訝的勒馬往前兩步,失聲道,「杜曜堅的坐騎,他不說是走丟了麽?」


    淩湙輕笑一聲,在他瞪大的眼裏翻身換騎,爾後指著杜猗,「小杜子,你在你爹嘴裏,也如此馬一般,失了。」


    杜猗歪頭與裘千總對上視線,齜牙一樂,「好久不見,裘總旗,哦不對,現在是裘千總了。」


    他一抬頭,那張臉就與早年在京畿遊玩行樂時的麵目疊上了,裘千總瞬時陷入沉默驚疑裏,隱隱有種事務超脫掌控之感。


    淩湙卻不想給他走脫之機,換了坐騎之後,招人入陣,披在肩上的大氅隨風微揚,頭上金玉冠受月華輝映,內身袍角微露紅綢,一身墨衣箭袖,緊出修長身形,遠遠便瞧出不與尋常勛貴公子的氣度。


    此一身均出自陳氏之手,便是隔著車簾,都叫觀望中的陳氏驕傲又自豪,聲音裏更添了以子貴的自得,揚眉氣人似的開口,「他是我生的,自與我親厚,侯爺,世子,你們可體嚐到了後悔之意?」


    二人努力仰著頭,並看不到遠處全景,隻能看見半副挺直的身體,和側臉堅毅果敢的神情,這是寧氏子們近二三十年裏,不曾有過的氣勢。


    雙雙陷入沉默。


    陳氏扶車壁淚睫,千餘眾的兵力,各個手持刀械長槍,情況極是險峻,她再不懂戰事,也知此刻麽兒的處境,並不似看起來這般能輕易走脫。


    隻焦慮之色並不敢往臉上放,反而故意作出一副勝券在握之色,對著兩父子不停輸出,「你們不是一直不願承認錯誤麽?我告訴你們,小五迴京已有許多日,而你們往日巴結不上的閣臣文工,一個個自動上門與小五結交、攀談,便是陛下身邊親信,也跪以僕從相稱,認了部曲名錄,侯爺、世子,你們看看,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他,他是老天爺送給我們侯府的興家旺業之子,卻被你們……你們……」


    話未完,遠處交鋒已起,裘千總心生不妙之意,卻未及與聞管事商議,便被聞關二人派來的私兵裹挾,刀槍俱往,夾著他的兵往前催動,頂著他的馬當前卒,對著淩湙的陣列就撞了過去。


    聞管事來前受命,定不能讓淩湙活過天子渡。


    淩湙橫刀馬側,勒馬俯身弓腰,對撞過來的兵陣毫無怯意,他身後的刀營騎兵緊隨其後,個個斬馬刀在手,望著一擁而上的千餘眾,非但沒有壓迫感,反感覺到一股複雜心情,這便是京兵?怎有一種烏合之眾感?


    他們的感覺沒錯,除了裘千總的兵稍有對陣意識,聞關二人的兵力根本不具有對陣實力,以為靠人多就能碾壓全場,堆人頭般的不講先後,且根本不聽指揮,一個衝撞之後,伏屍上百。


    刀營騎兵的優勢從來不是近身撕戰,淩湙領頭撞出一條血路,勒馬掉頭後,裘千總也領會出了刀營騎兵的戰術,忙帶著他的營兵欲跟緊淩湙馬騎,生怕拉出太長距離,方便了淩湙帶人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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