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砍人如砍瓜切菜般容易,一刀斷兩截,眼也不帶眨,如此地獄閻羅,倒是哪裏冒出來的?


    紀立春瞬時淚流滿臉,又悔又愧,還有一種無顏麵對淩湙的羞慚。


    他服個軟,低個頭,涼州衛是不是就會像隴西府那邊,被淩湙打造的鐵桶一般,兵強馬壯?


    緣何非要強種一般,跟淩湙別苗頭,堅辭不受他的招攬,隻為了讓自己得到不同於鄭高達那樣的待遇?


    他根本不配啊~不配!


    紀立春扶著牆嚎啕大哭,在淩湙沒來之前,一直繃著的情緒,瞬間如開閘的洪水一般,泄了出來,捶胸頓足的往城門下跑。


    此時若有荊條,他願負。


    滿城百姓的災殃,這個罪責,他也願意擔。


    他錯了。


    紀立春仰天長嘯,憋在心頭的鬱氣,混成一股氣血從胸腔內湧出,生生嘔出一口血來,扶牆又哭又笑,形似瘋魔。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個涼州衛當自己的私囊,拒鄭高達數次駐兵所請,深怕叫淩湙的勢力滲透進涼州衛,然而,他這麽千防萬防的結果,卻是叫這處成了三州的薄弱點,僅止三個日夜,就叫人衝破了城門。


    若然放了鄭高達的人馬進城,情況又將何如?他本來就是涼州守備啊!


    紀立春悔的腸子都青了,他以為自己憑本事守住了涼州衛的軍務,現在再來看,明明是人家念著早期相熟的那份情,沒有過分逼迫而已,若換個人來,他怕是人頭都叫砍落地了。


    他還沾沾自喜的以為,能倚仗州將的名頭,與淩湙平起平坐。


    嗬,此戰過後,他怕是連鄭高達那樣的待遇也沒有了。


    紀立春慘然大笑,舉著卷了刃,斷了刀尖的武器,渾然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直往城門洞裏殺。


    淩湙提著染血的斬馬刀,身邊跟著酉一和甲一,秋紮圖在他領兵迎敵之前,分道側彎刷出一個大圓弧,此時已經從側麵靠近了城門洞。


    他領著一半刀營,提著斬馬刀如過無人之境,上前者無不是身首兩處,馬身與人身不再相連,五髒與六俯扯出長長的血河,如末日深淵裏走出的魔刀,來者皆死。


    城門口那一處的殿後敵騎,很快被他斷在了城門洞,半數刀營士兵臉頰被血糊的看不清模樣,瞪著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睛,懟著被他們殺的不敢上前的敵騎,一步步往城門內逼,而迎著淩湙去的那股敵騎,也叫這兇悍的殺伐刀兵,給收割走了泰半人命,餘一小股敵騎妄圖從側麵避逃,卻叫後爾衝上前的並州將士,舉刀一個個的砍翻下馬背。


    跟著前來的隨州兵和並州將領們,哪曾見過斬馬刀這般飲血如河的場景?再有淩湙沉著臉一言不發,舉刀赫赫向前的氣勢,所有人都震撼的發不出聲,但心中那股被提起的戰意,經過這麽一衝殺,不減反增。


    殺~殺~殺!


    近四萬的兵刃之氣,透過厚厚的城門樓,直往城內鑽,己方百姓們激動的紅了眼,顫了身,跪天跪地跪神佛,捂嘴哭泣著自己性命得保,而已經闖進城的涼羌鐵騎,則勒馬聚兵,開始往城中闊馬道上走,各人馬背上都有搶的鼓鼓的財物,甚至還有橫放著擄劫來的漂亮女孩。


    十幾年的安逸,涼州城再是三州最窮之地,也有頭部富貴人家,那高大門庭與幽深的宅院,自然是最吸引人之處,敵騎進城沖刷搶掠的第一個地點,就是這些富甲一方的貴人老爺家,十戶有九戶被殺的門庭俱毀。


    秋紮圖在前開道,領著刀營,淌著腳下血河一點點的從城門洞內擠進城,而他們的身後,是陰沉著臉的淩湙,明光鎧上血跡斑斑,叫這慘然的月色一照,更如諸天降臨的一般,對世人憐憫的抬了手。


    紀立春踉蹌著從城樓上滾落,杵著斷刀撲通一聲跪的幹脆,伸長了脖子一副待宰樣,吼劈裂已經啞的出不了聲的嗓子裏,硬擠出幾個字,「五爺,紀立春,來請死了!」


    淩湙冷冷的望著他,策馬緩緩靠近,斬馬刀刀尖抵上了他的脖子,聲如九幽陰戾,「三日,三日而已,緣何連三日竟也守不住?我是不是告訴過你,隻多三兩日我就來了?」


    紀立春仰頭,腫著眼泡澀聲未語,而虎目愴然含淚,「是,五爺說過,隻多三兩日就來,可我……我……」守不住啊!


    太多了,敵騎一擁而上,而己方兵將還存了各自保留實力的私心,我怎麽守?我一個手中無兵的州將,空有名頭而已,我根本守不住啊!


    眼前的刀尖如此鋒利,紀立春情緒激動之下,脖子隻蹭到了一點,就破了油皮往外冒血,他感受著脖子上的泅濕血潮,忽然,眼一閉,懟著刀頭就要往上撞,身邊僅剩的兩名親衛見狀不好,拉都拉不住,一聲驚唿,「將軍!」


    淩湙卻猶然撤刀,刀鋒斜斜從他耳旁劃出,割斷了他散落在肩鎧上的長髮,聲冷音沉,「以發斷頭,且留著你這條命,好好為全城的百姓將功贖罪吧!」


    並隨兩州的將士默默跟在淩湙身後,對上紀立春投射過來的感激眼神,並無過多表情變化,但凡這人多頂上一刻鍾,城內百姓也不會慘遭如此屠戮,哪怕他身為一州大將,在此刻,並沒人就他這種身份,肯給予任何尊重。


    城外戰陣,敗北而迴的將軍,有能重新來過,一雪前恥的機會,他們的勝敗可以用兵家常事來開解,而守城抗敵的將軍,城門破時,就該以死謝罪,終身釘在恥辱柱上,受百姓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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