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齊葙,更恨自己,如此日日不得安寧,偏他的夫人還要用武景蒔刺激他,三五句話不離她,後來還是她自己繃不住說出了心結,竟是他夢裏叫漏了嘴,叫她窺得了他心中所想。


    出於女人的嫉妒,明知道她已不在了,卻還是隔三差五的用她試探他,這樣的夫妻關係,如何會有孩兒出生?


    夫妻恩愛,不納二色,嗬,都是假的。


    齊葙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無話可說,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可他卻突然同情起了他,這是一個在感情上徹底的失敗者,一步錯,步步錯。


    走前,周延朝對齊葙道,「等我幫大帥穩住了北境局勢,我就來還你兩條腿,齊葙,你比我幸運,我雖然仍然不太理解你們之間的感情,但我羨慕你們。」


    說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出門時,又看了眼殷子霽,這迴的眼睛裏,再沒了看變態的鄙視之意。


    他沒有問齊葙關於武景蒔的感情問題,之前的一切否定,自我欺騙,在見到齊葙時,都化成了滿心的難堪,那種一廂情願的,自欺欺人式的自我感動,在齊葙和殷子霽麵前全被照射的醜態畢露。


    他沒有辦法再哄騙自己,關於武景蒔的感情傾向,是齊葙為了推卸責任而瞎編亂造的,真相其實一直在那裏,隻有他自己不肯相信,一直抱著幻想出來的仇怨不得解脫。


    武家人都原諒了齊葙,他又有什麽資格替武景蒔報不平?他根本沒有身份立場。


    周延朝看著漆黑的天空,決定放過自己,他將用餘生替大帥守住北境,報答他的提攜培養之恩,那樣百年之後去了地下,他或許還能以兄弟的名義跟在武景蒔身邊。


    武景蒔,你若是喜歡女子,且隻喜歡女子,那下輩子,我便當個女子。


    淩湙在邊城門口點齊了人馬,連同武景瑟的三十府衛一起,浩浩蕩蕩的跟著周延朝一起,往隨州奔去。


    路過涼州衛的時候,他遠遠的在城樓上看見了紀立春,把紀立春激動的當時就開了城門奔了出來,以為是他們帶人來助他了,等聽淩湙說要往隨州去,一時竟顯得副很失落樣,巴巴的盯著淩湙身後的兵馬,有心想問能不能借他一個衛使使。


    周延朝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連城都沒進,招了他自己的兵馬就上了官道,淩湙拍了拍紀立春,要他關緊城門,隻多三兩日,自己就帶兵迴來助他。


    紀立春依依不捨的迴了城,點了手中幾百親衛嘆氣。


    涼州衛大小衛所和城門衛,加起來也有兩萬,可他愣是一個衛都收不進手裏,說出去都沒人信,怪不得周延朝看不起自己,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沒用,除了一個名頭,其他什麽也沒有。


    淩湙此時也在跟周延朝說著紀立春,涼州衛的兵經過韓泰勇一事清洗過,泰半衛所裏的千戶都被換了一遍,武大帥趁著紀立春沒到涼州之時,將底下的千戶百戶缺給填了個嚴密。


    有的是並州那邊調整過來的,有的是原所裏底層提上來的,總之是一個蘿蔔坑都沒給紀立春留,半點籠絡人心的空子都不給他鑽,這還是淩湙後頭揣摩出來的,怪不得武大帥敢叫武景同給他帶口信,要他放手去收拾紀立春。


    周延朝跟齊葙一樣,對紀立春非常看不起,尤其對他占了涼州大將的位置不滿,若有可能,他恨不能藉此次機會,讓他在與涼羌鐵騎的戰場上盡忠了才好。


    淩湙為紀立春這樣的人緣關係感到嘆息,要怎樣的不招人待見,才會在重迴舊屬時,這麽遭人嫌棄,竟是半點與之相交的意思都沒有。


    兩人一路奔馬不停,吃了一嘴的風沙,才終於在第三日午時看到了隨州城門樓。


    一群人停駐在隨州城外,淩湙慢慢的看了眼周延朝,問了一路上漸起的疑惑,「你是怎麽那麽巧合的,在我與豐倫將軍比鬥時趕到的?」


    他之前一直就很懷疑,明明隨州到邊城那邊,日夜不停的奔跑也得三日往上,且帶著那麽多的兵,四日都給他算快的了,這人難不成是飛過去的?


    周延朝見他終於想起了這個問題,一時倒也沒隱瞞,抬手指著緩緩往下放的吊橋,道,「從豐倫調大軍離開太郯坡時,我就派了兵馬跟著了,兩軍前後離不過三十裏,疾跑一日也就趕到了。」


    所以,是專門覷著那個時候去的。


    吊橋放下,淩湙跟隨周延朝往前走,注意看了眼腳底下的壕溝,裏麵倒豎的拒馬和竹尖,密密麻麻填滿了溝底,有些深褐色的地方,顯示出曾經歷過的慘戰,有些拒馬上還有煙燻過的痕跡,顯然,隨州這邊也有用火攻之法。


    周延朝見他看的認真,倒也不急著入城,而是指著被煙火燻黑的地方道,「自從你弄出了豆油後,鬆油就漸漸沒人吃了,價格一路下跌,再傾倒進溝內當燃料燒,倒是少了些許心疼,也省了不少銀錢,這點倒是得謝謝你,我州百姓在吃油這方麵,比之以往要便宜了許多。」


    淩湙意外他這番話,沒料他居然也關心州內民生,一時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調侃道,「我以為周將軍一心撲在軍務上,少有關心百姓生活之舉,沒料你倒是懂行情,還知道糧油貴賤。」


    周延朝夾著馬腹與淩湙並肩往城門洞內去,身後浩蕩的兵馬一路也跟著進,過了城門洞,眼前街道便熱鬧了起來,竟是比他想像的安穩,內裏百姓的臉上,並無戰爭的焦灼感,有可能是習慣了,但更多的當是州府內的治理,給了他們安穩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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