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進入涼羌打草穀季,月牙湖這邊也進入一年中最冷淡期,除了草穀隊來此補給,大型商隊車馬,暫時不會走這條道,麽雞帶人圍著月牙湖轉了一天,隻零星的看到幾列馬足印,還是被風沙吹掩過的舊跡,因此,他能肯定,近日這邊沒有大部隊來過。


    這種查探的本事,隨著路上他們車馬人口的增多,淩湙就地引實例教導,他以及他身邊的人都學過,細心點並不難懂。


    淩湙騎著閃獅,自己又親自往小涼山方向跑了一截,沿涼河周圍的沙地上,除了馬蹄印,果真是沒有車軲轆印的,但是不管怎樣,既然已經做了選擇,管他走不走這條道,埋伏的準備工作還是要做的。


    能不能逮到人,就看武景同的命了。


    他令眾人用布裹了馬蹄,分批次進入月牙湖,在豐茂的水草周邊找好掩體,安置馬匹,然後又令麽雞領了一隊人,鏟了沙土將人足與馬印蓋掉,中間就著冷水和幹餅子填餓,不生火不移動,馬嚼子隔一刻鍾放一次給馬餵水保持體力,四百人圍著月牙湖散開掩藏,斂了聲息竟也堪堪做到了查無痕。


    四箱硝石,分兩箱跟硫磺和木炭全攆成粉混在了一起,圍著月牙湖兩邊各擺了兩個,並且安排了刀營四人專門守在旁邊,叮囑了看他手勢將全硝石箱子沉入湖底,而混了木炭硫磺的,則會在硝石箱進入湖底後再動。


    一切安排好後,淩湙自己也找了一處地方藏好,月牙湖再次進入平靜無波狀態。


    突震出了小涼山與自己留下的人馬匯合後,是對往哪邊去產生了短暫的猶豫,但就像淩湙與殷子霽推測的那樣,他在自己父王那邊並不如外麵傳的那樣深受栽培,雖與六弟是一母所出,然而,他能感覺到,父王更偏重六弟,哪怕他還未成年,對自己隻是嘴上的喜歡與期待。


    他親信的侍衛長覷著他的臉色,上前與之商議,「三王,您需要一位有實力的嶽家。」


    突震抿了唇,望向羌族駐地方向,最終選擇了往涼王帳去,那裏有他需要求娶的姑娘,有了武景同這份功績,他的外祖會賞他這份榮耀,給他賜婚的。


    一行八百騎,帶著二十輛車的財物,以及被綁在馬屁股後頭拖行的武景同,順著涼河方向往涼王帳奔去。


    武景同手腳被縛,配刀被繳,生死不能擇,再屈辱也得忍受著突震的折磨,一路被拖行,踉蹌的追著馬後頭跑,跑到腿軟後就被馬拖拽著如一條死狗似的滑行,身前的衣裳被粗糲的沙石磨到破損撕裂,直至割肉般的疼痛傳來,武景同才恍然記起,自己竟已經被捉走了近四天。


    韓泰勇的背叛,叫他足足兩天沒能緩過神,此時,他方記起淩湙走前再三叮囑過的話,隻後悔已晚。


    他不知道那個親衛能不能追上淩湙,也不知道淩湙會不會猜出突震的方向,但望著突震前後唿喝的八百精騎,他突然又害怕淩湙會真的來救他。


    淩湙沒有兵啊!就是加上他姐夫的人馬,也不夠打突震一個迴合的,他大意了,不該讓那個親衛去向他求救的。


    武景同幹裂的嘴唇望著被冷風吹起打旋的沙石,知道是已經進入了涼羌界,看方向是要往涼王帳去了,他苦笑著放棄了掙紮,胸前肌膚被沙石磨到鮮血淋漓皮肉模糊,疼是已經感覺不到疼了,隻昏沉的希望淩湙別來,死他一個就夠了,不能再叫人來給他陪葬了。


    中間突震來看過他,在探了他的鼻息後給了他一碗水,又餵了一碗不知名的藥湯,武景同知道他怕自己死了,齜著一嘴血沖他笑,聲音啞的隻見唇動,「我不會叫你得逞的,你帶著我的屍體迴去吧!」


    突震眼沉沉的看著他,怪調的譏諷,「你沒有傳言中厲害,武景同,你不如你的父親。」


    武景同身體一震,瞪著他咬牙,「對,我承認,不然我焉能落入你手?突震,戰場比過才是英雄,你們使奸計害我,又有何臉麵嘲我?說羌人勇武不屑小人計,你我也不過彼此彼此,我是錯信了人,而你,焉知是不是引狼入室,嗬,你當韓泰勇會甘心受你們驅使?」


    突震眯眼,忽然一笑,「他甘不甘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徵會因為他的背叛遭受損失,就如你父親會因為你丟顏麵去威嚴一樣,武景同,你最好跟我活著迴涼王帳,否則,我現在就繞道去並州,哪怕不能就此敲開並州門,也能立時叫你父親因為你吐血,受你們大徵的皇帝斥責。」


    武景同身體一抖,望著他急促喘息,突震見他這樣,反倒安撫的拍了拍他,「你跟我迴去,一時三刻且不能帶你來敲並州門,我要用你去換門親事,你懂?就是聯姻,你看,這麽想一下,是不是對於咱倆都有利?」


    帶個活的武少帥,比帶個死的武少帥,兩者功勞是不一樣的,兩人也都清楚,就是互換位置,也都以活捉對方功勞最大。


    武景同憋屈的沒再敢絕食,這樣又被拖著走了一日後,就遙遙看到了水光清澈的月牙湖。


    一行人馬打鞭狂奔,衝著湖水就要往裏跳,淩湙在望見遠處塵土飛揚的時候,就作了手勢,讓兩邊看硝石箱的人將之推入湖裏,到突震的先頭部隊進入月牙湖範圍,整個湖麵突起白霧,靠邊的水麵迅速結冰,白煙籠罩到的地方溫度速降,嚇的後頭的人馬噓聲勒緊韁繩,驚惶不安的四處觀望,都不知道這股突起的濃霧是哪裏來的。


    淩湙趁著他們躊躇不敢前的時候,又下令點了岸上的硝石箱,燜了硫磺和木炭的箱內,又突突燃起了一陣濃到刺鼻的煙味,滾滾濃煙直衝天際,不僅刺的人眼睛睜不開,更攪渾了周圍近一裏的可視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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