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人想過,一線天的狹長窄道裏,還能這樣卡著兵來打,這是用來逃生的救命口啊!進去的人都奔命似的往前跑,沒有留駐原地等死的,結果,就這麽個天險地段,叫淩湙做成了個坑杜家軍的殺局,且還叫他做成了。


    陸倉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畏畏縮縮的被推近淩湙跟前,扯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對淩湙躬身作禮,「淩公子,我等在此聽吩咐,您有事盡管說,能滿足的我們必定都滿足您,我等……」指望您離開的時候,能給留條命。


    李田良一看自家主官,緊張的要把實話禿嚕出來,忙接過話茬,跟著彎腰道,「……我等必定事事依從,決不推諉。」要多少錢糧您開口。


    王越之接著描補,「我等之前一直在城中安撫傷亡百姓,並沒有看清兩方衝突的人裏都有誰,淩公子,請您高抬貴手。」直麵官匪交戰,官還敗了,那匪能放著活人離開?求不滅口。


    三人彎腰弓背,俱都不敢看淩湙,哪怕他現在躺著不能動,可外麵染了血的地,兇悍持刀來迴巡邏的兵,以及一線天裏隱隱約約傳過來的嚎叫,三個官場老油條以己度人,覺得被滅口的概率賊高。


    此時也不覺得,淩湙先頭要半倉糧的話是大話了,杜將軍都叫他打了,殺他們幾個甲冑不全的城門兵,不易如反掌?人家肯禮貌討糧,好商好量的別提多有風度了,是他們不識相,有眼無珠,不知道現在彌補還來不來得及。


    求饒恕!


    淩湙抿著嘴定定的看著他們,他躺著,三人即使彎著腰,那表情他也是能從低下看見的,那緊張的拋飛的小眼神,打著眼色的互相遞意思,淩湙都能從他們傳來傳去的眼神裏體味出話音,就跟有彈幕飄似的,飄在各人的腦門頂上。


    陸倉:怎麽辦怎麽辦?我們要被滅口了?


    李田良:等等,再等等,糧還在倉裏,他不會在糧沒到手之前殺我們的。


    王越之:咬死了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不知道,這位爺隻要不噬殺,咱們就能保住命,淡定。


    淩湙,「……我很可怕?」


    陸倉頭也不敢抬,順口就接,「是……是,呃……不是,不是!」眼看著就要倒,然後叫左右王李二人給勉強架住了。


    王越之道,「淩公子,我家大人膽小,他心裏沒有那樣想,就是緊張沒聽清楚話,望您恕罪,別記怪他。」


    李田良立即跟上,張口就誇,「淩公子大善,一路接濟求助了不少災民,我等多有不及,之前不知淩公子要糧用於何處,現在知道了,那肯定是鼎力相助,要多少都願意全力供應,淩公子,您隻管開口,剩下的都交由我來辦,我保證用最快的速度開倉裝車送過來。」


    陸倉此時隻有應是的能力,不停的跟著點頭,「是,是。」


    淩湙嘆氣,覺得他們把自己想的過於兇惡了,名聲似乎要完,索性躺著也無聊,就突發善心的給解釋了一下,「我與杜將軍屬私人恩怨,是他非要殺我,這才逼的我不得已反擊的,隻恰巧叫你們看見了而已,放心,我不是不辯是非的人,不會做出滅人口舌的惡事,等明後天休整好後,我們立即離開,保證不會勾走你們當中任何人的命。」


    三人聽完齊齊鬆了口氣,更伏低了身體恭敬道,「是,我們隻是恰逢其會,實在是不知你們竟有私怨,淩公子,您好好養傷,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拿到保命口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敢緊走。


    淩湙想著外麵燒的熱鍋子,兵丁們嘴裏吃的熱唿食,雖然這個陸倉不頂用,可人好歹挺識相,知道往這邊送東西,畢竟吃人嘴軟啊!


    因此,淩湙在他們快要踏出帳後,好心給推了條後路,「陸大人,等我們走後,您主動往大理寺投,把城中災禍擴大十倍告上去,務必鬧成個三司會審的局麵,拖長查案審理的時間,隻多三個月,您就能從這攤事裏抽出身來,如果運氣好,或能撈個邊城的小官噹噹,如果黴運加身,那至少能保住命,到時,邊城流放隊歡迎您。」


    陸倉都快嚇死了,叫左右兩個副手攙著,臉色慘白,「三司會審?這、這……」


    王越之卻是領會了淩湙的意思,「置之死地而後生?」


    災民潮需要有人擔責,陸倉這傢夥已經被人盯死了,就等著拿他頂上去交差呢!


    可如果事情鬧大了……有些事是經不起拖的,借糧的、打秋風的,掐著名目來討的,都會聯手平事,陸倉的命至少不會丟,剩下的就看運氣了。


    這個運氣,就得看上頭那個人的心情,心情好指個認理的,心情不好指個認錢的。


    陸倉咕咚一聲坐到了地上,對著淩湙就是誠心一拜,淩湙覺得他這模樣真是萬分可憐,咂摸著嘴幹脆好人做到底,「我們走後,你將剩下的糧分一半,送去給北曲西廊衛的紀立春將軍,求他在上麵下人來清查的時候,將糧食的缺口往災民潮上引,蓋死了就是災民潮裏消耗掉的,他得了糧,自然也不想叫人知道,必定會幫你圓過這一截,記住,找親信人去送,要口條伶俐會說道的,趁夜送。」


    當日夜裏,兆縣的糧倉開了,而紀立春終於得到了杜曜堅的正確方位,領著一隊人,快馬加鞭的往兆縣方向趕。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隔日午時, 淩湙果然如左姬燐預測的那樣能動了,他出帳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麽雞算帳, 麽雞也剛從地上爬起來,沒站穩, 兜頭就叫淩湙又揣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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