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猗有著世家子弟的宏觀局勢眼界,既生了投靠淩湙的心,就想著替他消了這後患,與身旁的幾個府兵一陣耳語,讓他們四散的將淩湙的用意深度解釋了一番,自己則靠近淩湙,苦口婆心的試著勸誡,「寧小侯啊,以後這種事您吩咐人做後,自己就不要監斬啦!當然,最好是令不出您口,您可以暗示一下下,咱們做屬下的自然就懂了您的意思,免得壞了您的名聲,落人口舌。」


    淩湙詫異的望向他,挑眉詢問,「屬下?你?杜小將軍,你這樣我會誤會的。」


    杜猗扭了臉暗自唾了自己一口,一咬牙就對著淩湙單膝跪了下來,抱拳道,「是屬下,寧小侯,杜猗不才,願從今天起投孝於您的門下,望您不計前嫌,收了我。」


    他一跪,跟著他來的府兵們俱都跟著跪,齊齊抱拳說了一樣的話,態度堅決,聲振曠野。


    麽雞迴到了淩湙身邊,武闊等人被蛇爺領著交給了鄭高達他們,如那些犯囚想的一樣,先要過一段戴枷上鎖的考察期,那邊一時活躍如過年,正高興的迎接隊內新成員。


    杜猗的投效,著實驚呆了一眾人,紛紛打眼往這邊看,尤其鄭高達和季二兩人,更為複雜的望著這邊的場景,而淩家女眷那邊,親淩湙的神情裏都帶著驕傲,厭淩湙的神情裏俱存震驚,不明白事情怎麽發展著發展著就不受控製了。


    淩湙低頭望著一地拜服的頭顱,聲音冷靜神色淡定,「為何?以你的身份前途怕是早早被安排定了,投我為哪般?」


    杜猗抬眼與淩湙對上,沉聲迴答,「就是因為前途早早被家裏定了,才要投效您,寧小侯,我想試試別的路,跟著你,我應該會有一條不一樣的人生,我想跟我的祖上一樣,憑自己的眼光直覺,跟一個前途光明的主上,而您,就是我的選擇。」


    淩湙點頭,深深的望著他,「所以,我是你除了家裏安排的另一個試點,感覺好就跟著探探路,萬一發達了就是你眼光好,萬一後麵不行,你還能退迴家,左右前後都不虧,是麽?」


    杜猗叫他曲解的發急,爭辯道,「不是,我沒有這樣想過,寧小侯,我是誠心想要投您的,您不要……」


    淩湙擺擺手,「嘴說沒用,你隨時會被你父親帶迴去,等你什麽時候能自己作主了,再來我麵前說效忠的事,杜猗,你長到現在,大概都沒有自作主張成功過一件事吧?所以,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隻是讓我再一次看到了你的魯莽,偏你的魯莽還坑過我一迴,所以,你要我怎麽相信你,相信你有決心能堅定的跟隨我?」


    杜猗被他問的啞了火,臉顯慚愧,「所以,您是不相信我麽?寧小侯,如果我能說動我父親,我是不是就有資格跟隨您了?我知道我有時候是很魯莽,但我保證,我會克製,會努力聽從調度,會……」


    淩湙扶了他的手臂將他拉起,又對著他身後的府兵道,「都起吧!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去收拾刀兵,整隊準備去旬揚驛,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趁馬匪團滅的消息沒傳開,得快速去他們的老巢看看,萬一叫別人劫了胡,那我們豈不是虧了?都去忙吧!」


    百餘馬騎大多都是瘦馬,其中有一半是騾馬,約莫是劫了不少的商隊湊出來的馬隊,又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往來劫掠憑的都是人多勢眾,與手裏泛著寒光的刀,雖看著人壯馬多,實則根本不具備兵勇的素質。


    他們要沒有碰上淩湙,經年累月曆練幾年或許能成氣候,隻今日他們倒黴,遇上淩湙這麽個要磨刀的殺神,一頓削減之下,留存不足三分之一。


    武闊親自帶頭,領著淩湙他們一路上了他們藏身的山凹。


    有家小被押在匪窩的災民們,俱都跟在隊伍最後,遠遠的看著馬上的淩湙,又懼又敬,不知道他之前的承諾是真是假,無人敢問,隻能尾巴似的默默跟隨。


    淩湙將挑人的任務交給了蛇爺,憑他混跡市井的眼力,挑些個實在不耍滑的應該不難,就目前形勢而言,沒有功夫讓他磨練刺頭兵,他隻能先從老實聽話的練起,練一支完全聽令行事的呆頭兵,指哪打哪,完全以他的意誌為先。


    至於杜猗,淩湙其實是故意在晾他,身份上的優越容易讓他發飄,如果輕易應下,會讓他產生得到太容易的輕視感,後期很難管理,處置不好還容易生亂,淩湙要收,就不能讓他太得意,得先挫一挫他的傲氣,把他從少將軍的位子上拽下來,讓他徹底認清自己除了身份,啥也不是的現實。


    一翻激戰,人馬俱疲,進了馬匪的老窩,淩湙就讓人埋鍋造飯,整隊療傷,值得慶幸的是他們陣隊沒有死人,但重傷昏迷了幾個,且都是流放隊裏的,淩家女眷占了倆,一路上叫騾車馱著,期期艾艾的找淩湙要過兩迴藥。


    淩老太太似乎命不久矣,撩著手臂上的傷口找到淩湙,未語先流淚,淩湙靠著麽雞困的要死,轉頭裝假沒看見。


    「湙哥兒,祖母來跟你認錯了。」


    她必須讓淩家女眷從車陣裏脫離出來,後麵萬一再遇到路匪打劫,她得讓淩湙將女眷們優先保護起來,不要再參與戰鬥了。


    她受不了了。


    老太太曲膝緩緩的要朝著淩湙跪下去,慢動作帶著四周瞟過來的目光,等候著淩湙親自來扶她。


    沒有祖宗跪孫子的,她料定淩湙不敢受她的跪。


    淩湙假寐,裝睡的一無所覺,淩老太太麵色迅速泛青,彎曲的膝蓋搖晃著就要往邊上倒,然後她的親親好兒媳錢氏出場,一把搶上前抵住她的身體,淚灑衣襟,「母親,你何苦要這樣作賤自己?別求他了,算了,咱們認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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