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長姝道:“南絮,雍華宮那邊……可有消息傳過來?”


    南絮看著前方少女單薄的身影,垂眼淡道:“沒有,長樂宮宮人被限製進出,奴婢今日也沒有再見到薑然。”


    “元灝迴北疆了?”


    “是!”南絮道:“大都督傷的不重,有他鎮著,很難有人能在北疆鬧出什麽事情來,元灝的意思是,北戎隻怕是要派使臣過來求和,希望公主殿下能有所準備。”


    “去告訴玄墨,本宮希望能夠盡快與他完婚。”長姝垂眼看著庭前花圃,語調平靜得絲毫不像是在談論自己的終生大事,“大婚之後,就住公主府。”


    “可皇上那裏……”


    “本宮自有分寸,讓他不必擔憂。”


    “是。”


    南絮終究還是退了下去,以她敏銳細膩的心思,已經能夠隱隱約約的意識到長姝身上似乎悄然發生了什麽變化,至少,在此之前,公主殿下還從來沒有主動提及過這樁婚事。


    公主殿下對於這樁婚事的冷淡讓她幾乎都要忘了墨將軍還是準駙馬了。


    南絮悄然退下,用他們自己的渠道把消息秘密送到宮外,等到公主殿下的命令傳出這座宮殿,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她再操心了。


    從當年那一場變故一直到現在,這麽些年過去了,這座皇宮雖然不說完全掌控在公主殿下自己的手裏,但至少她要做點什麽事還是很容易的。


    玄墨收到消息的時候,正托著下巴看著四皇子殿下給他送上來的美人,聽到宋雲飛在他身邊低聲傳達了長姝的意思,眸底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他輕笑一聲,眉宇間的色澤是長姝從不曾見過的雍容疏懶,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我的公主殿下,可終於亂了分寸了。”


    宋雲飛站在一邊,一個字都沒說。


    以他看,亂了分寸的人哪裏是那位公主,分明是他家這位主子才對。


    還頂著一個將軍的身份就敢跟景帝直接對上,他也不怕景帝那個瘋子想不開來找他的麻煩。


    看到公主遇刺時的那模樣,他分明動了怒!


    怕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宸歡公主對他而言究竟有多特殊,明明隻相處了那麽短的時間,偏偏他就跟著了魔一樣不受控製的去關心她。


    宋雲飛幾乎都要懷疑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給他主子下降頭了。


    玄墨道垂眼看著跪伏在地身姿妖嬈的少女,淡淡道:“宋雲飛,這美人就賜給你了。”


    “大婚之前,我不想再看到府裏還有別的多餘的女人。”


    宋雲飛實在是想問一句什麽樣的女人才叫多餘,話到嘴邊繞了一圈,說出來的又是另一番話:“主子和公主不會有好結果的。”


    玄墨抬眼朝他看過去,見男人垂著眼,低聲道:“主子別忘了,您姓軒……”


    玄墨眸光微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劃過唇角:“宋雲飛,我最近脾氣太好了?”


    宋雲飛瞬間噤聲,毫不猶豫的屈膝跪在他身前,抿了抿唇,遲疑片刻卻依舊堅持:“公主若是知道主子做下的事情,不會原諒主子的。”


    “我做什麽了?”玄墨垂眼看著他恭敬的挑不出毛病的態度,唇角弧度冷冽:“我可什麽都沒有做。”


    “胤朝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你迴東秦去,日後不準再過來。”


    “可是……”


    “我不想說第二遍。”


    玄墨起身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開口:“倘若我的身份因你而暴露,你就不必再來見我了。”


    宋雲飛低聲道:“主子會後悔的。”


    不是後悔針對胤朝的所有計劃,而是後悔放任自己將一顆心落在那位公主的身上,倘若日後圖窮匕見,宋雲飛簡直不敢想象這兩人會鬧出什麽事情來。


    既然已經注定了會成為敵人,就不應該有過多的關於感情上的牽扯。


    及時止損才是最好的方式!


    可顯然他的主子根本就聽不進勸諫。


    玄墨聽到了他這句話,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他隻知道,自己對這位公主上心了。


    還在鳳陽城的時候就已經上心了。


    他並不打算克製自己的感情,也並不認為保持與這位公主殿下的距離就是在及時止損,他要和長姝在一起。


    長姝也必須和他在一起。


    想著長姝如今最在意的人,玄墨一邊朝外走去,一邊吩咐道:“青措,去查一查溫嘉言的情況,看看他死了沒。”


    青措領命而去。


    被多方關注的景帝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別院裏風平浪靜的,任外邊多方猜測打探消息,他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而在地牢裏,血腥味彌漫了整片空間。


    嘩啦一聲,一桶冷冰冰的水朝著刑架上昏迷不醒的人兜頭澆下,帶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刑架上的人一身血衣,無力的垂著頭陷入了深深地昏迷,又被這一桶冰冷刺骨的水澆醒,比理智更先迴來的,是那仿佛要將他吞噬的無處不在的疼痛。


    青年眼睫顫了顫,下意識的咬緊了唇強壓下所有痛苦的聲音,虛弱無力的睜開眼睛,正正的對上施施然坐在對麵含笑看著他的人。


    “感覺怎麽樣?可還受得住?”


    溫嘉言沉默片刻,緩緩的鬆開被咬的傷痕累累的唇瓣,啞著聲音道:“托主上的福,暫時還死不了。”


    景帝往後一靠,懶洋洋的倚著寬大的錦塌,無比放鬆的開口:“孤也覺得你暫時還死不了,要不要考慮求孤饒了你?”


    “你求孤一句,孤馬上讓人給你治傷如何?”


    刑架上的青年扯著唇角笑了笑,帶著些淡漠的語氣:“主上可以繼續。”


    地牢裏的氣氛頓時一窒。


    景帝捏緊了手中的茶杯,目光陰鶩扭曲,帶著極致的殘忍:“那就繼續。”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話,透露出讓人心驚的寒意,溫嘉言緩緩的調整著自己的唿吸,垂著眼不去看他。


    火光畢剝聲成了刑室內唯一的聲響,侍立在一旁的下人連唿吸都放得極輕,負責行刑的人走到炭盆前,拿起一塊被燒的通紅的烙鐵走到他麵前,近乎粗暴的撕扯開身上被鮮血染紅的衣裳,從精致的鎖骨到兩邊肩膀,一直到胸口大片肌膚被暴露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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