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他而言是一場豪賭。


    賭的是長姝能夠以一個女子之身登上皇位,賭她念在這些年的情分上能夠容得下攝政王府,賭她心慈手軟讓他們這一支的穆氏族人過上安生日子。


    長姝看著他走進那條暗道,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底隻剩沉靜。


    她吩咐道:“月,守好這裏,有事通知本宮。”


    “是。”


    長姝帶著穆修齊,踩著螺旋石階不斷往下,一直到最深處,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間普普通通的石室,牆壁上懸著的燭台點燃了燈火,將這間石室照的燈火通明。


    一條長而深的甬道燈火通明,不知道通往哪裏,入目所見都是光潔的石壁,明亮的燭火將人的身影拉長在兩側的石壁上,隨著燭火的跳曳而微微晃動。


    這裏安靜且幹爽,明明深處地底卻半點都不見潮濕。


    長姝帶著他朝前走,一向恣意張揚的少年跟在她身後,抿著唇安靜不語的模樣看上去無端的多出了幾分沉穩。


    長姝淡道:“當初建立暗部花了我許多心思,我和皇兄商量過,原本是打算待皇兄登基之後另設一司直接聽命於帝王,一來拱衛宮廷隨侍帝王,二來,則在外是監察,為帝王利劍。”


    長姝偏過頭看著少年:“你明白?”


    穆修齊想了想:“歡姐的意思是,暗部如今的規模……已經達到歡姐的預期了?”


    長姝笑了笑:“那是當然。”


    “那……這些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世人麵前?”


    長姝笑道:“試著來吧。”


    穆修齊沒再說話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遠處終於出現了一絲光芒,不是燭火的光,而是陽光灑落在盡頭的溫暖日光,穆修齊驚訝的朝前走了幾步,發現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處清幽山穀。


    他們如今站在半山腰上,一眼看去都是鬱鬱蔥蔥的高大古樹,透過繁茂枝葉往下看去,依稀可以看得見林中坐落著一棟棟精致的木屋。


    “這是?”


    長姝淡道:“影衛訓練營。”


    少年眨了眨眼,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宮裏肯定是沒有這樣一處森林的,所以他們現在這是……出了宮?


    長姝話音落下,就有幾個黑衣人從暗處現身,看見長姝,幹脆利落的屈膝行禮,動作整齊劃一,“參見殿下。”


    長姝笑了笑:“過來見一見,這是修齊,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是你們的首領。”


    這話一出,穆修齊就敏銳的感覺到有幾道審視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帶著些隱晦的不服氣。


    少年頓時笑了起來,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眉眼彎彎的樣子看上去很是無害:“不服氣的話,我們可以打一場。”


    長姝抬手,算是免了他們的禮,聽見少年這麽挑釁,她輕笑道:“論武功他們或許不如你,但是其他的,你不見得勝得過他們。”


    “今天帶你來算是認認門,你自己要讓他們心服口服才行。”


    少年很乖巧:“我知道的,歡姐。”


    跟在兩人身後的影衛看他不順眼已經有一會兒了,攝政王府的二公子他們自然不會不認識,但是這麽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一上來就說要當他們的統領,他們看得順眼才怪。


    聽見他這麽說,一人冷聲道:“既是暗部之人,你該稱殿下。”


    穆修齊迴頭看了他一眼,咦了一聲:“你這就承認我的身份了?”


    男人一噎,隨即道:“殿下的命令不可違背。”


    他們承不承認沒關係,殿下說是他就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歡姐讓我當統領,你們就認了我這個統領?畢竟歡姐的命令不可違背?”


    男人頓時閉上了嘴!


    認是不可能認的,除非他拿出真本事來,否則的話,就算有殿下的命令,他們也是口服心不服。


    長姝走在林中,聽著兩人之間的鬥嘴,突然開口:“倒也不必那麽麻煩,他們每月有一次大比,你若是能贏了他們前幾個成績優異的,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長姝看著他,莞爾一笑:“暗部之中,實力為尊。”


    穆修齊挑眉:“歡姐放心,我專治各種不服。”


    他掃了一眼幾人,目光挑釁:“夠不夠資格入暗部當這個統領,打一架就知道了。”


    在場的影衛:“……”


    就沒見過這麽囂張的。


    打就打!


    誰怕誰啊!


    傾雲宮中,慶陽公主看著坐在軒窗下的女子,神色有些難看:“母妃。”


    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原本容色出眾年輕貌美的女子看上去蒼老了十歲不止,聽見慶陽公主的喊聲,她猛的轉過頭,拉著慶陽公主的手,臉色驚慌而又蒼白,已然失了冷靜:“慶陽,她必須死,宸歡公主必須死,不然的話,不然的話死的人就是我們了。”


    “母妃你做了什麽?”


    慶陽公主看著她向來冷靜的母妃如今這幅要瘋不瘋的模樣,簡直焦頭爛額。


    宸歡皇姐大庭廣眾之下遇刺的消息已經傳開了,那刺客還在墨大將軍的手上呢,慶陽公主如今隻盼著這刺殺和他們沒關係才好可她母妃在說什麽?


    宸歡公主必須死?


    這個時候是能夠對她動手的時候嗎?


    三皇兄還在府中禁足,宸歡公主又在宮中閉宮不出,難得出宮一趟還有墨大將軍跟著,她要怎麽樣才能對她下手?


    “母妃你冷靜點。”


    慶陽公主掐著容妃的手,試圖用疼痛喚醒她的理智:“到底發生了什麽?母妃你倒是說啊!”


    “她知道了!”


    “知道什麽?”


    “皇後的死……”


    慶陽公主猛的轉頭,看殿內隻有她和容妃兩個人,以及一個跟了容妃多年的老嬤嬤,這才鬆了口氣,她沉著臉:“母妃,隔牆有耳。”


    容妃抓著她的手:“慶陽,她知道了,她不會放過我們的,如果當年的事讓皇上知道,我們就完了。”


    慶陽公主遲疑道:“不是說,當年的事是父皇……”


    “那是假的。”


    容妃拂袖,將身邊的東西全部揮到了地上,精致的瓷盞玉器碎了一地,而她恍然不覺,抬頭看著慶陽公主時,眼底迸發出極致的恨意。


    “那都是假的,是謊言!”


    慶陽公主被她這狠戾又瘋狂的模樣嚇了一跳,剛想問她在那件事情中到底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就聽見她說道——


    “隻有皇後,皇後才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那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大膽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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