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公顯然早就想好了對策。


    起身往周太後身邊走近了幾步而後俯身輕輕在周太後耳邊細說了幾句。


    周太後下意識就覺得這主意不行,但反對的話到嘴邊,卻又有些張不開嘴。


    楊梨那個賤奴已經落在薑氏手中,若是定州陸家沒能攔住薑氏一行人,那她和榮國公府這些可都完了。


    榮國公方才說的法子雖然不體麵了一些,可除了這樣,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這麽想著,周太後到底點了點頭:“這法子倒是可行,隻是......”


    隻是如何讓佑寧帝信服呢?


    太醫院那些人倒是好糊弄,可那蕭國公府可還住著一位藥王穀的牧大夫呢!


    榮國公自袖口掏出一隻提前準備好的白瓷玉瓶,從中倒出一堆綠豆大小的黑色藥丸:“太後娘娘,這些藥丸是老夫特意找來的,隻要有大夫來診脈之前您服用一顆,就能改變您的脈象,無論是誰都看不出來......至於旁的,就得您暫且忍一忍。”


    周太後手有些發顫,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她將那瓷瓶放在鼻下輕嗅一番,隻覺得裏頭的藥味實在有些嗆人。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那這東西不會傷身吧?”


    榮國公眼神一閃,旋即蹙緊眉頭:“太後娘娘,老臣說一句僭越的話,你我二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老臣怎會舍得害您?這藥丸,咱們不過是兩手準備罷了。”


    周太後這才放心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好,好,大哥,我聽您的。”


    “照老臣的意思,您今日便先服上一粒,好讓皇上知道您病了,免得到時候太過刻意,”榮國公這個老狐狸安排得十分妥帖:


    “若是一切無恙,也正好給皇上一個台階下,到時候慧柔吹一吹枕邊風,皇上也有理由解了您的禁足。”


    周太後一想也的確是這個理,她眯了眯眼,從那瓷瓶中倒出一顆藥丸,即刻便吞了下去。


    苦澀的藥丸一入口,她整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隻要一想到這是能活命的法子,便又能忍下去。


    她心裏對薑令芷的恨意又濃鬱了幾分,若不是這個難纏的賤婦,她一個尊貴的太後,何至於此!


    她握緊手中的佛珠,看著榮國公,已經滿是皺紋的雙眼仍舊難掩眼底殺意,“大哥,薑氏那個賤婦,定要讓她不得好死!”


    榮國公點點頭:“太後娘娘放心,外頭已經是天羅地網,這迴,她插翅也難逃!”


    ......


    薑令芷和蕭景弋一行人到了安寧鎮後,就將馬車換成了四匹快馬。


    她並不樂觀。


    草原上那些死於狼群的人至少有幾百人,狄青狄紅從一些破爛的衣衫標誌上認出那是定州陸侯爺麾下的陸家軍。


    陸侯爺此人雖然沒有實戰經驗,但是他兵書看得不少,製定軍事策略時,也算是有些遠見。


    所以草原上這些,必然不是他的全部手段。


    有追擊的人手,就必然也有伏擊的人手。


    從懷寧縣迴上京這條路是不能走了。


    “不如咱們到懷寧縣繞一圈,”薑令芷站在官道上,勒緊馬韁繩,夾緊馬腹轉了個方向,指著南方:“下江南走水路,從通州碼頭迴上京。”


    雖然繞了點,但總歸能迴去就好。


    蕭景弋沒什麽意見,點點頭,應了聲好。


    說走就走,一行人即刻快馬揚鞭往懷寧縣趕去。


    彼時。


    蕭宴剛從懷寧縣最大的青樓中走出來,他腳步虛浮地往懷寧縣令給欽差安排的驛站走去。


    而此時,野狼群在草原上咬死人的消息,儼然已經傳到了懷寧縣。


    人人都在議論野狼群咬死幾百人的消息。


    懷寧縣令正在驛站中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老天爺啊,草原上,幾百人......這幾個詞讓他越想越覺得不妙!


    這可不就是欽差大人帶來的那幾百人!


    無論是懷寧縣還是底下的安寧鎮的百姓,很少會有人天黑以後還去那片草原的。


    也隻有他們來得那般緊急,幾百人連夜趕路要去追擊什麽匪徒!


    這可不就出了事!


    縣令大人越想越覺得真是完蛋。


    懷寧縣這種偏遠的地方好不容易來個辦案的欽差,這要是在草原上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那往後,朝廷可就會因此遷怒懷寧縣,再也不會扶持懷寧縣了!


    他在這懷寧縣令的位置上才剛坐熱乎,還想著再往上爬一爬呢,可不想後半生都在這坐冷板凳!


    他得到消息立刻就到這驛站裏找欽差大人,隻是沒想到,留在驛站的護衛說欽差大人昨夜就沒迴來。


    懷寧縣令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這會兒看到蕭宴完好無損地從外頭迴來,懷寧縣令差點沒激動地跳起來,三步並兩步地奔了過去:“欽差大人!”


    蕭宴一見這縣令,還以為是有什麽要緊的事來找他,想著自己在青樓裏瀟灑到現在,不免有些心虛。


    他忙一把將縣令扶了起來:“大人,這是出了什麽事,怎麽如此急迫地尋本官啊?”


    縣令抓著蕭宴的胳膊,可憐巴巴道:“欽差大人您沒事就太好了!底下那安寧鎮上,有野狼群......您手下那些人,怕是都出事了!下官即刻便陪大人去瞧瞧!”


    蕭宴一愣,然後迅速地抓住懷寧縣令口中的重點:“野狼群?人都出事了?”


    陸侯爺可是帶了八百人啊,都出事了?


    這麽兇猛的野狼群,還去看什麽,怕野狼群吃不飽嗎?


    懷寧縣令還在那找補:“......隻是個意外,這時節本野狼本就愛聚集的,又是夜裏,前幾日還下過大雨,野狼沒有食物,故而才......不過蕭大人您放心,現在是白天,不會有事的!”


    蕭宴才不會信他。


    那可是茫茫大草原,野狼群捕獲食物還分白天夜晚的?


    再說了,陸侯爺可是真二八經的武將,他手下的八百將士也都是在軍營中訓練出來的精銳,這都沒抗住野狼群,他一個自小嬌生慣養隻做過幾日武騎尉的世家子,怎麽可能在野狼群手底下討到好處?


    而且,他是來領功的,又不是真要去打打殺殺的!


    但蕭宴又不想直接跟懷寧縣令說他是慫了。


    所以他極快地找了個理由:“此事涉及榮國公府、武侯府,本官要立刻稟報朝廷!安寧鎮的事你且帶人去妥善處理吧,本官要快馬加鞭迴趕迴上京去!”


    說罷,也不管縣令大人的反應,立刻就吩咐陸侯爺留下來保護他的那些人,給他備馬,迴上京去!


    出了懷寧縣城便是一條大路,隨後往前延伸十來裏地便又分開,往北是到上京,往南則是下江南。


    薑令芷一行人才才走到分叉路口,就聽到遠遠傳來一陣馬蹄聲,不免有些緊張起來。


    蕭景弋四下望了望,指著不遠處山坡上的林子:“且先避一避。”


    “好。”


    四人立刻縱馬朝林子奔了過去。


    馬蹄聲漸漸離得近了,約莫二十來人,都穿著一身勁裝,有意無意地保護著最中間一名衣衫華貴的男子。


    狄青眼力好,一眼就瞧得出那些人穿的衣裳,都是陸家軍的樣式。


    他立刻出聲警示:“將軍,是定州陸家的人手!想來是要迴上京報信的!”


    “殺了吧,”蕭景弋輕聲道,“多拖幾日,便多安穩幾日。”


    “是。”


    幾乎是立刻,狄青狄紅應下後,便立刻蒙了臉,抽出佩刀,飛身下馬,朝著那群人飛了過去。


    事實上,武將和武將也是有區別的。


    狄青狄紅跟著蕭景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多年,一出手必是殺招,陸家軍這種隻在訓練營中一板一眼學過對抗的,根本就不是對手。


    不過一刻鍾的功夫,就殺了大半。


    蕭宴看著圍在身邊的護衛一個個都倒下,整個人都傻了。


    唉喲,這都怎麽迴事啊?


    不是說好是讓他來領功的嗎?


    怎麽後有也狼群,前有殺手埋伏啊!


    這陸侯爺手底下這些人怎麽中看不中用啊,好歹也二十來人呢,怎麽連區區兩個蒙麵殺手都解決不了。


    不行,關鍵時候還是得靠自己!


    他慌慌張張地威脅道:“大膽!我可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你們,你們若是敢殺了我,朝廷一定會誅你們九族的!”


    說完他就後悔了。


    ......這些人身手這麽高強,明顯不是為了劫財的,說不哈就是早知道他們是欽差,所以才要殺人滅口的!


    蕭宴越想越覺得害怕,早知如此,他就不該來這一趟。


    剿匪......剿個屁的匪啊!


    現在是匪在剿他!


    狄紅利落地解決掉最後一個護衛,忍不住蹙起了眉頭......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呢?


    也就是這時候,已經飛身過去狄青,看清楚蕭宴的臉後,猛地收住了揮刀的動作,驚訝出聲:“嗯?”


    怎麽會是大公子?


    而他還自稱是......欽差大臣?


    那也就是說,陸侯爺手下那些人,其實都是聽大公子指揮,才要去追擊將軍和夫人的?


    狄青臉色不好看。


    大公子真是個吃裏扒外的畜生!


    大老爺就是個居心叵測之人,生下個兒子,也是個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孽障!


    不管了,反正方才將軍下得命令是:都殺了!


    那就算此人是大公子,也不能留他性命.......


    蕭宴看見眼前的蒙麵人又舉起刀,當即又是驚慌大叫:“別殺我!別殺我!”


    而此時狄紅也已經躍了過來。


    他一把攔住狄青,看看嚇得臉色慘白的蕭宴,轉頭看向狄青,輕輕地搖了搖頭。


    而後一記手刀將大喊大叫的蕭宴給打暈了過去,又拎起他的衣領子,將人拖到蕭景弋跟前,“將軍,該如何處置?方才大公子自稱是欽差大臣。”


    蕭景弋微微蹙眉:“嗯?”


    蕭宴這個蠢貨,居然是欽差?


    薑令芷看見老熟人,也有些訝異,不過很快便明白了過來。


    這沒長腦子的蠢貨,顯然是被人忽悠了,陸侯爺帶著那麽多人來安寧鎮,榮國公府那邊總會想法子,將此事過個明路的。


    而蕭宴就是明麵上那個背黑鍋的大俠。


    她心思轉了轉,狡黠一笑:“夫君,既然大侄兒是欽差,那咱們便不繞路江南了,就這樣護送他迴上京吧。”


    蕭景弋也笑了,“巧了,為夫也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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